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苏轼笔下的月清冷,却依然能“千里共婵娟”;李白笔下的月飘逸,却依然能“对饮成三人”;欧阳修笔下的月伤感,却依然能“人约黄昏后”。古人常说月有阴晴圆缺,为什么我所见之“月”却总是残缺一角呢?
大年三十本应是个喜庆的日子,家家户户团团圆圆,其乐融融,可唯独我却尝不到那种温馨的滋味。当同龄的孩子牵着爸爸妈妈温暖的双手在街头放着绚烂的烟花时,我却只能抱着冰冷的全家福躲进厚实的绒被中。可惜,暖的是身体,暖不了心。
我是来自山区的一个普通家庭的孩子,打从记事起就由爷爷奶奶带在身边,爸妈南下打工,一年难得见一面,和周围许许多多的孩子一样成为了“留守儿童”。
很多时候,我都在努力回忆着父母模糊的模样,生怕有一天,我连那模糊的模样也想不起来。很多时候,我总在想万家灯火中会不会也有我家团聚的灯光?下雨时,我多么希望也有妈妈为我送伞的身影;晴天时,我多么希望也有爸爸陪我玩耍的瞬间;傍晚时,我多么希望也能看见父母一起在厨房里忙碌的样子;月光下,我多么希望也有一家人乘凉赏月的情境……
年仅12岁的我,还这么小,我的眼里只能看到父母不在身边给我带来的不安。对于父母的远走他乡务工,年幼的我充满了不理解,甚至是一味的埋怨。青春期的孩子叛逆又任性,更何况是对多年来缺乏父母疼爱的我来说。
2014年3月19日,我清楚地记得那个开家长会的日子,我的父母依旧不出意外地没能来,整整七年了,压抑的情绪宛如天空蓄势已久的乌云,“黑云压城城欲摧”带来的是“山雨欲来风楼”的风暴。终于,压抑多年的情绪在这一刻倾泻而出。跟奶奶开完会回到家,满腔怒火的我拨通了父母的电话,“妈妈,我到底是不是你们的女儿?就不能回来一次吗?从我上学起,你们从没参加过我学校的家长会!”。“孩子,对不起,爸妈工作忙”电话那一头妈妈的声音有些哽咽,还带着一丝小心翼翼。“你们总是这样,工作工作工作,除了工作,你们的眼里还有我吗?”情绪失控的我歇斯底里地对着电话吼道,“你们再不回来就再也见不到我了!”说完,我气愤地挂掉了电话,然后一头冲出了家门,身后留下的是爷爷奶奶的担心。
山区的路弯弯曲曲,刚下过暴雨后的山路泥泞得很,很不好走。一路气喘呼呼地奔跑着,没有目的地,也没有方向,豆大的雨点打在脸上,我分不清脸颊上的暖流到底是雨,还是泪。跑了很久,我也不知道跑了多久,跑到了哪里,只是身旁的雨已渐渐停了……
天色黑得很,我也终于停了下来,不过也分不清这是哪儿。虽然从小在山区长大,可是毕竟没怎么出去过,何况崇山峻岭这么大的地儿。就这样,我迷路了。
全身湿透的我又累又饿,瘫坐在小土堆的柳树旁休息,说不出的狼狈,情绪平静了下来,但是又迈不开腿往回走,何况我根本看不清这朦朦胧胧的山路了。天色越来越黑,冷风拂过带来各种奇奇怪怪的声音,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我蹲在那里,不敢动弹,生怕成了这些凶猛生物的晚餐,慢慢地,我全身麻木了。我似乎听见有人在啜泣,仔细一听,却发现原来是自己。
也不知过了多久,打着手电筒的爷爷和伯父摇醒了树下熟睡的我,此刻已经全身冻僵,嘴唇发紫,似乎是发起了高烧。模糊中我看到挂在柳梢上的月亮越来越大,模糊中爷爷的脸上好像也有什么流过。
回家之后,我高烧了两天两夜,醒来时已是第三天的晚上了,我躺在妈妈的怀里。当我睁开眼时,以为自己在做梦,我摸了摸她的脸,是真的!不过她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她来不及惊喜,先伸出手探了探我的额头,“谢天谢地,终于退烧了”她的声音里带着些沙哑。我有点受宠若惊,却又看到爸爸端着碗鸡汤从门外进来,“来,思思,喝了吧”,“爸,妈”一瞬间,我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那一刻我不争气的眼泪竟然簌簌地落了下来。
第二天上午,爸妈一起在厨房忙碌着做饭。我闲来无事,拿起桌上的手机把玩,天呐,我惊呆了,28个未接来电,爸爸妈妈打过来的,从傍晚到凌晨2点。奶奶刚好进来看到了惊愕的我,她已然都明白了,“孩子,你爸妈是当晚连夜赶回来的,第二天才到家。从你妈踏进家门到你醒来,她一直把你抱在怀里,眼睛都没闭过,生怕你出什么事……。”奶奶的话很轻,却像千斤巨石般砸在我的心上。
跟父母在一起的日子总是很快,吃晚饭时爸爸提出要妈妈留下来照顾家里照顾我,我心里顿了下,心里却没有原以为的那样高兴。我拒绝了爸爸的提议,“爸爸,你放心,我不会再这样了,我也会好好照顾爷爷奶奶的,你们安心在外面工作吧”,我看到爸爸的眼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很亮。窗外的月光洒了进来,透过窗户,我看到了柳梢上月亮是圆的,格外的圆,格外的亮。
“迎着月色散落的光芒,把古老的歌谣轻声唱,是什么力量让我们坚强,是什么离去让我们悲伤,是什么付出让我们坦荡,是什么结束让我们成长,月亮高高挂在了天上,让回家的人照亮……”电视里传来淡淡的歌声,却唱进了我们一家人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