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雪想高士,因花想美人,因酒想侠客,因月想好友,因山水想得意诗文”,张潮在《幽梦三影》中如是说,如此清心和雅趣也只有在语文的诗情画意中才能被轻轻拂起,泛开层层涟漪。
犹如一泓清泉,语文,将远古的文化从上游携来,然后沉淀在松软的河床上,遗落在杂草丛生的岸边,化为落红。无情?抑或有情?
倘若拾块女娲补天时遗落的彩石,看一眼斜照汉家宫阙的冷月,折一枝渭城朝雨中的细柳,挑一盏冰心老人点燃的小桔灯,沿着历史长河的故道溯流而上,去寻觅文学史上的千古名篇——谁都会发现,语文如人们心中的一泓清泉,蜿蜒的流痕是心路的历程,清凉的泉水如理性的温存,不止的源头似绵绵的文思。
清泉不仅有缓缓细流,一路低吟浅唱柳永的“杨柳岸晓风残月”;而且有涌动的暗流,似为岳武穆执言——《满江红》的写作,是从小校场的枪尖上起笔,最后在抗金战场上的石头上磨出来的。
婉约或豪放,喜剧或悲情,现实或浪漫,都源于这道清泉。“为有源头活水来”,李太白与杜子美,李易安与苏东坡,都曾为这清泉注入了无限活力;“海纳百川,有容乃大”,楚辞、汉赋、唐诗、宋词、元曲无不为清泉提供了前进的动力。
秦始皇的万里长城抵不住孟姜女朝圣般的一哭,华佗的高超医术抵不上陈琳凌厉的一笔……不知道这些是悲剧的情节还是喜剧的情节,但语文的仁者光辉并全非理性可比,浅浅的泉水泛起涟漪绝非海洋滔天的风暴可比。屈原、魏征、骆宾王都用文字的力量震撼过帝王,情感的威力哪里比不上成吉思汗的弯弓?
语文不同于历史,她到底是人们心中的清泉,最先熏醉人心。
倘若一直在院中春日观花,夏日听蝉,箫吹秋月,酒饮冬霜,也就免不了有一种陶潜式的恬淡和曹雪芹式的忧伤,语文也就一直在这样的南国境地里咳血,咳出半个华夏;但是,语文决不局限于此,它还有战场的风云,情场的缠绵,官场的失意……因而浅浅的清泉便甚似一块幽深莫测的水域,不管哪种颜色的文学都注定被流放,流放愈苦,中国传统的文化之花便愈发馨香。
李商隐,这只中国最早的春蚕,把千丝万缕的情思想象为千万种事物。而他也正如一只春蚕,在吐丝中将世界幻化,将历史包容于心中的一泓清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