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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了作文半命题

程玉洁

别了,“山丘”

被一阵无法忍受的噪音拉扯出梦境之后,我皱眉瞥了一眼床头的闹钟——刚刚过六点,旁边的工地还真是惜时,这么早早地开工。起身走到窗前,映入眼帘的是基本成型的三层别墅,噪音仍然没有停歇,但我此刻已无暇再为它烦恼,眼前的房屋让我突然意识到,我再也看不见它身后的山丘了。

我并不是现在才得知这个信息,早在屋主买下这块地皮准备建房时,我就知道终会有这么一天。这栋房屋会占据大半的窗外风景,把后方葱茏的山丘挡得严严实实,我只能从那一方幸存的天空里获得一点云朵的讯息。我只是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如此之快,好像昨天我还能远远看一眼随风摇曳的树林,今天就只能面对阳光下的钢筋水泥。实际上,是我已经忽略了窗外风景良久,要不是今日被噪音吵醒,还不知道哪天才能想起。随之而来的是一份迟到的惋惜,扫除我残留的困意,我一时间愣在窗前,犹豫该不该叹气。

其实也不是什么特别惊艳的山丘,不过是在皖南山丘区最常见不过的连绵起伏,披着郁郁葱葱的混交林织成的衣,还有一小片可以算作是流苏的翠竹。我一次也没踏足过那里,陪伴我几年的山丘看着好像就镶嵌在窗里,实际上远的很。从小学起我就日日眺望它,我知道从春夏之交那里经常会有云雾来访,装点得好像有神仙莅临,烟岚云岫,好似绫罗丝绸。有时雨后会有云雾垂下,盖住天边的山峦,这些较矮较近的山丘就会从氤氲里探出头来,让我一时认不出那究竟还属不属于这烟火人间。

但现在它带给我的美景已经不再属于我了。从这栋房屋开始建造起,我就清楚我要失去它了,可后知后觉的怅然若失在此时击中我,让这夏日清晨黯然失色。有点像整理旧物时,偶然翻到很久以前和儿时的朋友一起买的小玩意,明明是老旧的款式,连图案都褪了色,却舍不得扔掉,想把它拿给朋友瞧一瞧,才忽然想起二人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了,不出意外的话大概是再难相见。这时才意识到,原来早已别离,原来早已失去。

也许,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那一片山丘并没有完全离开我。这里是山区,抬眼就能看见连绵起伏的群山交错相叠,当雾霭顺着它们从苍穹奔流而下,我就会自然而然地想起那曾经在我窗里的小小一片。随着时间推移,它们的面容将会无可避免地在我的脑海中模糊,但我不会忘记。那些曾经一眼就惊艳我的美丽,那些无意中获得的欢欣,都已经化作一颗璀璨的星,永远镌刻于记忆的夜空之中,光芒闪烁,历久弥新。

别了,小山丘。不过别害怕别离。那些离开的人或事物,早已在今后的生活里埋藏下祝福。只要你记得,他们就不曾真正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