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起头,前方是往复不断的车流,远远的传来一丝迤逦的鸟鸣,却又急速的湮灭于汽车杂乱的歌声中,在颠簸中成了忽远忽近的欢歌。回过神来,我已呆坐了许久。
每一日,我看着来去车流回家竟是在不知不觉间习惯了消磨。我茫然地看着人们伸出摸兜的手,手中握着大大的荧光屏。在申城冬日,我负手,却无法在那块状物上找到一丝暖意。
直到我知道了口袋书。只有平常书册一半大的书在手上轻飘飘的,像是我在茫茫汪洋中依附的浮木。第一本口袋书是北宋文集,内封上写了一句话:“余平生所作文章,多在三,乃马上,枕上,厕上也。”
于是我启了书。很难描述那一瞬的感受,像是武陵人误入桃花源,世界一霎那静了下来,那是一种一尘不染的美好,洗去铅华,只留下树影婆娑。那是绝对而纯粹的平静,是世间所有静谧的光。我不再百无寂寥地看着零乱房楼,而是一次又一次轻启书本,细细品读。再后来,我遇见了一个人,她说自己口袋里有一本小的苏轼词集。我便买了此书,开始读,我开始沉迷,开始欣赏,开始狂热,我体会了“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的美丽,我看过了“芳树无人花自落,春山一路鸟空啼”,我瞧见“古屋寒窗底,听几片,井桐飞坠”,我望遍了“芍药樱桃俱扫地,鬓丝禅榻两忘机”,我发现我有些变了,变得快乐,简单,在短短时光中读一首小诗,自是绰有余,那一首短短小诗“本是无意穿堂风,偏偏孤倨阴山洪”,悄悄地给那片空白的天地一步步地安上青砖黛瓦,曲水亭街,悄悄地造出了一片文学的天地,如那时间的碎片,偏居一隅却在转眼前将我带入美好。
现在,我常读的是当代或近代大家的散文集子,理所当然地有时一种感觉。那是平静而温暖的—未必美得慑人心魄,却像是固体的阳光那样凝实。从口袋中取出,我便随意转身,跳入灿烂世界。
总有人在碎片化的时间拼命学习,但依我看,那碎片化的时间中,大多是静不下心思来的。我想也唯有读书,在那细雨蒙蒙之际启窗,孤身前望那窗外若云若雾,便是万籁俱寂,再无它想了。
“闭门既是深山,读书随处净土。”若是大胆一点,对梁实秋先生的话稍加改动,就能轻易表达出我的心境来:我有一人一心一书,思梦阅读,均已有着。我亦不复他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