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自坐在昏暗的车厢里,只觉得头晕目眩。已是晚上七点多钟,下了车怎么回家呀?肚子里只听见咕咕叫的声音——毕竟,这是我第一次独自回老家,心里不觉有些忐忑……
四个多小时的煎熬,车子终于停了下来。我睁开朦胧的双眼,透过车窗,模糊的目光中惊现了一个穿着黑大衣、戴着帽子的身影,屹立在凛凛的寒风之中,这么晚的点,他却在等谁?
带着团团疑云,我拎着大包小包匆匆地下了车。只见那个戴着帽子的人像是遇到急事一般,疾趋而来。我没想到他竟是奔着我来的——他一把抢过我手上的包,我注意到了那双手:五指粗大,筋脉突兀,似曾相识。一抬头,在微弱的灯光下,那张脸却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了,我又惊又喜。
“外公,怎么是你?”
外公咳嗽了几声,用他那苍劲有力的声音说道:“我早就打听到你今天要来,我担心你一个人,又没个照顾,便赶到了车站等你!”说罢,他像个孩子般高兴得扛起我的包向前大步流星地走去。
这下,我便放了心,望着外公远去的背影,心头不禁酸了一阵,或许是岁月的折磨和劳动的侵噬,外公的脊梁已微微有些弯曲,如今扛着大包更是令他显得羸弱。他就像是一匹老马,不是那“志在千里”的老马,而是那“思念在千里”的老马,即使自己的身子骨渐渐消弱,对儿孙的爱之光却未曾暗淡。我不觉愧疚起来,方才在车上怎么还一万个不放心,难道忘却了对我呕心沥血的外公?那顶帽子和那件黑大衣渐行渐远,我的心也随之颤抖,再也看不下去了,我三步并两步赶上了外公,夺过那大包:“还是我背了吧。”外公见我过来,一拍脑袋,好象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一边用一双笑眼打量着我,一边用一只手去他那肩包里掏出一袋什么东西,然后轻轻地递给我。我拆开一看,原来是两个大馒头!热腾腾的水汽萦绕在我的面前,宛如外公那一双温暖的手抚摩着我的面颊,馒头的清香之气正是外公光亮的精神!想必外公一定是怕我饿了。霎时间,我的脸上布满了小水珠,我的泪也来了。晶莹的泪光中,分不清哪是泪,哪是水了。望着那两个如同宝玉般的馒头,即使肚子在无情的呼唤,我也舍不得吞下。
也许,那顶帽子,那件大衣,那两个馒头,那个既挺拔又弯曲的身影,是那夜最美的风景吧。微微的感动,自然也照亮了漆黑的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