堵车了。
车队缓缓地向前蠕动,走上一两米便停一会儿。我盯着前车车尾的灯,它红着,红着,好不容易灭了,又红了——车又要停了。
血红色的灯光在黑夜里直直地刺入我的眼中,两只车灯像一双邪恶的眼睛,恶狠狠地瞪着我,像在嘲讽我被堵在路上无计可施。我不愿直视这怪兽的眼睛,把头扭到一边去,躲闪着扑朔而来的红色光束。在一次次频繁的起步和刹车中,我有些晕车,不适感加强了心里的焦躁。
又来了,又是这种感觉。六个月以来,我身体里仿佛装了颗定时炸弹,不知什么时候便会突然爆炸,炸碎我强装镇定的外表,露出支离破碎的心来。当它爆炸的时候,我好像掉进冰冷刺骨的海水里,焦虑和恐惧淹没着我,双脚够不到地面。我拼命往上游,挣扎着想把头露出水面,我渴望空气,渴望自由,渴望解脱,可还是一点点下沉,下沉。当它爆炸的时候,我看不到明天,看不到一点希望和快乐,感觉像爱丽丝一样落入漆黑的无底洞里,下落,下落,是可怕的失重感,伴随着恐慌和绝望。不过等待她的是奇妙的仙境,等待我的又是什么呢?
脑海中一遍遍自动播放那些对我来说可怕又伤心的回忆,放多了,又好像它们刚刚又一次发生在我眼前,白天想多了,晚上也会梦到。我常常在夜里惊醒,睁开眼发现眼前一片漆黑,才轻声安慰自己没事的,那只是一场梦,只是一场梦。
我又疯狂地翻看六个月前的照片、书本、文具,甚至一点小小的细节——我太怀念那时候的日子和那段日子里的自己了。那时的我还没有定时炸弹,没有疯狂地揣测、猜疑。我把那些细碎的记忆小心翼翼地一片一片拾起来,视若珍宝般捧在手心里,捧在胸前,手指紧紧握住。我好想找回以前的感觉。那时每次期末组长去核分那天上午,我便会知道自己的成绩,听完后便从椅子上蹦起来,像只袋鼠一样围着客厅蹦两圈,然后狠狠地把自己扔到沙发上,再弹起来,再落下,再弹起来,不顾爸爸的冷嘲热讽,边跳边拍手哈哈大笑。现在呢?听见分数,暗自欣喜一会儿,再回到那个低落的状态,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老师没有念成绩,我也没有考第一。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叫长大。只是六个月前那个会疯跑会傻笑、无忧无虑、快乐单纯的自己,再也找不回来了。我看到车窗上映出的自己的脸,觉得很陌生——我快不认识这个整日忧虑、脸上阴云密布的人了。我不喜欢这样的自己。
但是我又想,早晚都会过去的吧。像老谷说的,爬也就爬过去了。等我走出去的那一天,我就“升华”了。我一定会变得很坚强很优秀的,一定会有那么一天的。我坚信!
车队又开始缓缓移动了。
妈妈说,把这些写出来也是一种宣泄,于是便有了这一篇矫情又麻烦的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