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目中的“共享”,素是一个与现代化颇有渊源的词。“共享单车”,“共享篮球”,无一不在诉说日益发展的科技,网络带来的便捷,可我从未想过,在那样边远,破落乃至人丁稀少的小村落,亦寻见一缕共享的影子。
家乡是临海的村落,总灰扑扑,有一种积灰的不真实感。如果能够鸟瞰,便能注视着曦光从海岸线滑向内陆,沙滩显出一种苍白的金。乍看风景相当不错。但略近些,便只能叹息,喊“不如归去”了。土砖,土墙,土房,墙头的草被风掀着向上。往来穿梭的,是两颊彤彤的“乡下哥”、“乡下妹”。
我遗憾的掏出信号微弱的手机胡思乱想:如果有共享单车,倒是很方便。随即想起,这么落后的地方,怕是连“共享单车”为何物都一头雾水。
几日后恰逢一场喜事,奶奶让我看看热闹。我嗤之以鼻。每户人家的“厨房”是煤炉两台,炭火少许。平时做菜都难,要做几十人、上百人的菜,未免异想天开。但我还是去了,权当开开眼界。
桌上果然空空如也,只有稀疏的宾客絮絮叨叨地谈天说地。我便有些悔意了。参加一场婚礼,连饭都吃不上?
第一盘菜端上时我仍是不以为然的。几盘菜显然无法填饱这许多人。但上菜的频率越来越快,几位跑腿的阿姨总能从不知名的所在端来饭碗,菜碟,汤盆,桌上一派叠房架屋的热闹气象。我极惊异:她们怎有时间做菜?凭空变出的?好奇心难以抑制,我跟着她们,跑向附近一处平房。
我看见极宽敞的屋,里头是两排整齐的炉与锅,沿墙的水槽,齐齐一排龙头从墙上长出。阿姨们有条不紊地忙。我在炒菜人中发现奶奶,她笑眯眯道:“饿了?马上就完,你回去等等吧。大家一起吃。”我杵在原地很久,想起问奶奶此处是什么场所。她说,是这里的大厨房,每逢宴席,或是家中碟炉不够用,可以在这里凑合。
当晚我吃得很饱。而那大厨房的样子仍萦绕着不散去。当橙红的摩拜软件又抓住眼球,我醍醐灌顶般明白:“大厨房”即是“共享厨房”了。尽管它只在乡村苟活,使用者目不识丁。“共享”之意义绝不限于所谓“高科技”,它旨在为人们带来便利,让人冷不丁感到温暖。与它这一场鲜衣怒马的相遇,震撼着尘土中人们渐次苍白的灵魂。
在我即将踏上归程时,奶奶问:“我们这里,还是比不上你们那边吧?”
我笑一下,回答:“其实这里也很好,有些地方,还比不上你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