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一尺屏风,摆一把竹椅,沏一杯香茗,抚一把古琴,于雾雨空蒙时。琴声飘飘起于口齿唇舌之上,雾色空有,雨声若无,和着那悠远的琴声,苍凉的歌声,更显凄婉。恍若清泉流水,指尖轻拨之际,那古老的故事便随歌声一一渗起,融入一声轻轻的低叹中。
江南衣冠如雪,为谁?为宋君之强悍?为后唐之将亡?还是为了壮士自杀似的北赴战场?那壮士啊,在江南和风细雨的熏陶下,沉浸于吴侬的呢喃轻语中,怎受得了西风凛冽?寒蝉凄切,秋草荒凉之地,可是,明知是自杀,又为何连头也不回?是这江南的暖风太留人?是那主的目光太伤神?还是英雄注定不归的宿命?
连城的号角清冷,寒了所有人的心,舞罢数叠,众人无不泪如雨下,望北而相送,无不掩面叹息。想起南唐有的繁华,想起祖父的雄心壮志,想起百姓长流的泪水,他是否意识到“日以煜平旦,夜以煜平月”不过是可笑的狂语。看着愈来愈少的疆土,和宋军似死神般的欢呼叫嚣,他是该“红烛泪,相留醉”了,或许,历史定注他是个令人垂泪的帝王。
柔软的枝条浸在温湿的南风中,及脚踝的溪水依然流逝。流逝的还有那如斯的年华和岁月。席地而坐,饮一杯茶,茶已见底,分外苦涩,琴声越发凄婉,歌声越发苍凉。方才雾雨旋律,依然若有若无。一场雨,送走了一个兵荒马乱的年代。
悠婉凄切的琴声和着那苍凉慷慨的歌声,渐渐变得和缓了。清茶的芳香弥漫于历史的长空之中。
丝丝烟柳点缀着几分伤感,一身青衫,一颗愁心,立于金碧辉煌的皇宫之中。这样一个被江南烟雨熏陶的男子,注定了他的优柔寡断,即生于帝王之家,便也注定了他的悲剧。蒙蒙的天,蒙蒙的地,蒙蒙的烟雨,蒙蒙的身影。仰望苍天,空唱悲歌,又有谁听?
依然听着古琴声,品着清茶,凝然。琴弦已断,歌声亦绝。
他紧闭双目,在思量什么?谁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