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到了,父亲说他要走亲,要我同去。
他干咳着弯下腰,从床下拉出一箱牛奶和一袋苹果,手一抖,一整袋苹果撒了一地。他迟疑了一下,不住地搓着手,轻轻叹息:“老了,老了,不中用了。”叹着气,僵硬地弯下腰,一步一踉跄地拾起滚得到处都是的苹果。
我看得有点不耐烦了,也蹲下身,帮他拾捡,无意中碰触到他的手指,粗糙、坚硬、关节突出。我的心顿时一缩。
走出家门,屋外猛烈的北风肆虐。我打了个冷战。“什么鬼天气,这么冷的天串什么门啊!”我喃喃地抱怨。天色灰蒙蒙的,让我想起了学校老师严肃的铁青的脸。冷风裹着雨雪席卷着天地,直往人衣领里钻,好冷!我不禁又打了个寒战。
我和父亲一前一后,沉没地走在寂静的街道上,不知从何时起,我对他有了一丝淡淡的不满与抵触。我的手中提着一箱牛奶,在寒冷这个魔法师的魔法下,平时轻而易举就能提起的牛奶仿佛和我的手一起冻成了一个冰球,直带着我的胳膊往下坠。
我的手冻得通红,甚至有些麻木,我只好叫停父亲,待我换着手后继续前进。可寒冷总是来的十分猛烈,没一会儿,另一只手也冻僵了,没办法,我只好走一会儿换下手,就这样,两个人的队伍总是一会儿一停,像极了一处滑稽剧。
终于,在又一次的停顿后,父亲转过身来,默默走到我的跟前,向正在搓手哈气的我平静的说:“孩子,带上我的手套吧,这样你会好受些,在过一会就到了。”说着,他摘下了捂热的皮手套。
我知道,父亲比我更需要这双手套,我可以一手缩到袖里,一手放在兜里,而他扛着一整袋苹果,双手完全暴露在寒风中,没有一丝遮掩。我凝视着父亲,瘦,头发有点花白,腰也弯了,整个人像风中的芦苇。这是那曾经一把将我举上肩头的强壮男人吗?父亲为了我操劳辛苦,就是为了能让我有更安适的条件,我还总是对他不耐烦,我惭愧,父亲将自己更需要的手套给了我,就是为了能让我更舒服,而他呢?我感动。
我用力把手套塞会他手里,把自己的绒帽摘下,戴在他的头上。他愣了,随即他笑了:“好哇,好哇,儿子长大了,会体谅大人了!”
依旧是默默无言,依旧是寒风刺骨,可我心里却温暖无比,有爱的温暖,有感动的陪伴,即使是愁云满天、百丈坚冰,也能成为艳阳高照,春暖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