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灰色的精致小勺,盛着黏稠鲜艳的玫瑰花露,花露通体晶莹,像是捣碎的蜜饯儿,色彩更比玫瑰妖娆了几分,香味令人更酥麻柔软了。放在杯里摇与搅着,花瓣便在水的滋润下第二次展舒开来,飘着舞着宛如蝴蝶的翅,宛如仕女轻纱的一角。我听见了蝴蝶扑翅的声音、女子嬉笑的声音、花开抽蕊的声音。渐渐的花瓣下沉,玫瑰色的蜜在水中溶成桃汁般的颜色。我凑上嘴去抿一抿,舌头湿润了,令人意醉神迷的甜便于舌上蔓延开来,直甜到心里去。
一次次在思念中重温每一个刹那,有时如梦强幻;有时又清晰如昨。那是关于丽江的回忆,像花开一样,一路延伸着,一路燃烧……。
曾经看过的画面交错、凝结……西洋画般每个色彩、每块肌肉骨骼、每个闪光点、每个分割、每个焦点,凹凹凸凸,错落有致,层层叠叠突了出来;又像工笔画般,细细线条发丝线般组合起来,我似乎能触摸到自己回忆中的画面细节。有时呈现的是充满神韵的轮廓,兼着大半的留白,但那感觉还在。
棕褐色的粗糙木质水车,上面生了墨绿油亮的苔藓,兀自转着,掠着少量的水,并不形成美好的水帘水柱。它悠悠的转着,自唱自吟。水车下的水是浅的,漾着很细的水波。浅水里映着蓝天白去,也含着碧色翠色的石桥旁缀的绿叶子,还有那些棕色褐红橘色的房子,有一面墙上写着“丽江古城”,上头的楼角斜上飞。
丽江古城的楼房都是一两层,底楼是店铺,奶茶、米线、杂货……。招呼着各种生意。楼是黄色棕色系的,顶上是黛色的瓦。树的枝枝桠桠,竖着斜着割着天空,深浅的叶孔雀羽毛一般鲜亮摇起来。两边楼前都种有花与柳,花红艳艳星星点点,在花坛里开得拘不住的,色彩直要往外溢出来,风见了它,也红艳艳了,也零零碎碎了,风里到处是闪烁的灵感,风铃般摇摇荡荡牵着人直要升腾起来。走进屋子,地上是红色的角砾岩,也偶现深浅不一的紫与黄,地面不平整,所以颜色便是跳跃了满眼。
束河古镇的小酒吧,生在水上,酒吧前挤满了红蔷薇,绿叶子。木房子、木桥、木的桌椅与装饰。木窗上缀着鲜花,木桥上的矮花瓶里也供着花,死去的木与鲜活的花草,一个呆板规矩,一个灵动活泼。在思念中,我还记得木的条纹与花的筋脉。
还记得一家卖油纸伞的小商店旁,有一横排白色栅栏,爬山虎从房顶披拂而下,把白栅栏缠成了绿色。还记得有些店墙上靠着三四块木条,不知是遗弃还是装饰……。
丽江,缤纷的色彩,缤纷的思绪,记忆的碎片在思念河中闪闪发亮,映着那些瞬间画面……。
丽江是有人声的,笑声的,并非某些人追求的清静。它是热热闹闹,沸沸扬扬,欢腾洒脱,那是人间烟火的声音,是世俗生活的声音。那有节奏的手鼓声在我的思念中一遍遍在耳边敲,伴随游客问道“这个怎么卖?”。还有孩子在请求:“爸爸(妈妈)我想要……。”三四岁的孩子比的手形,手指的方向,以及他们的甜柔的腔调,我都记下了。还记得我偷偷在一家店铺拍照,被老板发现了,她向我摆摆手示意不行,可我已经按下拍照键了。咔嚓一声清脆响亮极了,我急烫了脸,她温和无奈对我一笑。
店铺里往往有歌声,是些我听不懂歌词的民族音乐,但极悦耳,一遍遍在我耳边回响。那些音乐节奏明快,使人想要拍手应着节拍移开舞步,旋转起来。这里的世俗不同于其它地方,因为这里的世俗是美好的是纯的。丽江,是一串清脆温柔灵动的铃音,一声声的刹那温柔永远融化心间。
丽江最令我难忘的美食是玫瑰,玫瑰花茶、玫瑰花露、玫瑰黑糖、玫瑰鲜花饼、玫瑰果冻……。我爱重庆的麻辣,在丽江品尝了这各式各样的玫瑰制品,我才知道我心底真正喜爱的味。它们是丽江美好的颜色与声音融合的味道。玫瑰花饼,外酥内软绵,外干内湿,牙齿将干松细碎的饼碾碎了,再沾上甜的花蜜花瓣,令人惊喜不已。那些味道固执地留在舌尖,停泊在记忆深处。
在丽江发呆,定定站着,理所应当的胡思乱想,思维前所未有的开阔。我将各个客栈门上小狮子照下来,用美图秀秀将一个狮子P成女的,一个P成男的,组合在一张图里,让它们对望着。我把门前石桩上憨态可掬的小狮子照下来,涂红它的脸腮。我悄悄眯眯尾随着猫猫狗狗,它们瞄我一眼随即溜走。如果它们不溜走,向我走来,我就叶公好龙般的叫着逃离了。在丽江,我是一个无所事事的小孩子。
丽江充满了各式各样令人惊喜的小创意:比如把鼓缩小成能挂在脖子上的项链挂件;比如在纸里掺进花草;比如将各种花草制作花草茶……
丽江的柳枝在风中一摆,像是蹬着脚闪着眼,偏着头调皮地朝我问好。花坛里有许多我没见过的花草:有的像一串铃铛;有的叶与花开在一起,美得艳丽而寂寞,有点像彼岸花……。
记忆中木房子模糊成了树,手鼓声模糊成了鸟鸣,我幻化成一朵蒲公英,在丽江的天空下飘飞、飘扬……。
我回到家乡,回到学校,但我的心神还是不受控制的常常飞回丽江。晚自习后回家路上,看见黄色的灯光把枝枝桠桠的树映成暖色调,就蓦然心惊,是丽江?不会是的。嗯,还有梦,梦里我老是在上一座木楼,栏杆旁边系着红带子,楼顶上是彩漆木质许愿牌,红黄紫绿闪闪烁烁。醒来后我明白,我是一直都在思念丽江,思念让那些每一刹每一瞬,都成了融进血液的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