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是忘不了祖父那小小的,平凡的园子。祖父总爱种花花草草,在回忆中祖父总在那个午后园子轻盈的阳光中消遣着时光,而我也在这小小的园子里度过了童年。
夏日中的园子大概是最热闹的,一切都是浓郁的绿色,知了蟋蟀都扯开了嗓子呼唤,很是热闹。而祖父总在一棵老梧桐下坐着,竹腾椅吱吱地响着,手中夹一只“大前门”,蒲扇挥一阵,停一阵,一只鼓词收音机也不断地响着。我也爱在那梧桐树下嬉戏。那宽大如猪耳,绿油的叶,极力展开着,拦住了丝丝炎热。据说那院西面的梧桐,比我还长几岁,我出生的那年,它才长了叶,也是应了树瑞。
祖父总爱在树下听鼓词,有时也在树下摆上一张木桌,打起麻将,有时也架一口大灶,烧些些,炒一锅年糕,够十几个人一饱口福。有时也做些木工,一条扁担,一条小板凳都在这树荫下一双灵巧而宽大的手中出现。我很欣赏太阳被那高大枝叶的梧桐所蒙住一半,只留下一半暖而不刺人余晖的模样,大概是我心中最美的景象吧。
叶子来得快,去得也快,生落了几回,度过了几个春秋……
突然,几乎是一瞬,那舒适的小楼不见了,立起了高五层的白墙黄砖的大楼。园子没了,被狰狞的水泥所吞没,就连蚂蚁也不轻易爬上这片大地。只有那株高大的梧桐像被扼住了脖子般艰难的向上立着,却显得有几分佝偻。我站在花岗岩石阶上,看祖父在树下听鼓词,周围都成了大楼,没了往日的夕阳,也没了鸟鸣,只有鼓词在大楼间徘徊,显得那样冷清。祖父手夹“大前门”,拘谨地坐着,手上的蒲扇也早已残破不堪,扇不出悠闲的风。屋里有电视,可以放鼓词,但他却不太爱看,只坐在树下,我发现他抚摸树的手,竞与树没太多区别,一样苍老。“娒,要走啦?”他忽尔问。我想回答,却仿佛无言以对。他轻叹了一声,“高高山头树,风吹叶落去。一去数千里,何当还故处。”鼓词轻轻响着。
一夜,叶子落尽了。我看着新漆的铁栏门中孤单的树与老人,那瘦弱的树空着手似乎总要着什么,而我却无以给予。最后一片叶子,从祖父脚边离开,我心中“咯”地一响。我知道,那是叶落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