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只信鸽,前儿个晚上,养了我十年的张老爷子把我放生了,让我有多远飞多远,千万别再回来了。
我是在胡同里长大的。每天早上,张老爷子都会打开笼舍,让我们出去溜溜弯。
俩腿蹬地一扑腾就起飞了。早晨的阳光打在身上风滑过翅膀,脚上绑着的鸽哨和着晨练老大爷们的空竹响。那滋味儿,甭提多美了。
飞累了,找个树梢歇会儿。就听见树下“哗啦,哗啦,磨剪子嘞,锵菜刀。”另一边的茶馆里:“您喝点什么?”
“得嘞!瞧好吧您!”
歪过头去,小胡同串子们手里拎着铁棍,一个个野兔子似的赶着铁环跑。小尖果们一手拿着冰糖葫芦,一手提着鞭子,抽的陀螺嗡嗡直响,旁边爷爷奶奶坐在老槐树下,一边磕着瓜子一边侃大山。
这样的生活,简单里掺和着热闹劲儿。
“轰”,一阵轰鸣险些让我失去平衡掉下去。又一架客机,最近新机场一修完天上越来越忙活了。飞在CBD上空,看着下面的车水马龙,一时间真不知道该往哪飞了。老四合院要拆迁了,城管跟张老爷子说新社区不许养鸽子,要他赶紧处理,那天晚上,我都听见他老人家撒酒疯了。唉,老头子都戒酒十年了,这一下给闹的可不轻。
飞过三里屯,霓虹灯晃得我睁不开眼,听着底下年轻人在酒吧中喝多了不肯回家:“我还能喝!老子不想回家!”我只想说,我想。
天也快亮了,东边都泛起了鱼肚白,二环又堵死了,小时候的声音全都淹没在了钢铁洪流中。
这样的日子,能算是热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