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很讨厌去那些按摩、护理的地方,甚至只是经过门口,眉头都要皱一下。店面里浓郁的香氛味与药水味混合在一起,几个少有走心工作的师傅,一边服务着客人,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结账时,每每将钱验上三四遍,还会狐疑地瞟你几眼,生怕有所损失。
奶奶说要去按摩时,我犹豫再三,终于不情不愿地陪她去找地方。
附近只有个所谓“盲人按摩”的店面,店里只有两张小床,显得略为局促。地板好像刚清理过,不均匀地泛着水光,但仍有很多污渍留在上面。我们进去了好一会儿,都不见一个人影,于是扯着嗓子大喊了几声,才终于挪出来一个人。
只见他瘦高的个子,看上去五十岁左右,脸色蜡黄,鼻梁上松松地架着一副墨镜,全黑的衣服上,满是磨损的痕迹,手拄根拐杖摸索着过来。
“来来,这边躺着”。他声音不大,却一点也不含浑,说罢还转头向我们笑了一下—尽管那并不是我们所在的方向。
我对他仍无甚好感,在他摸索时不耐烦地看着,十分想去催促,但奶奶却推我一把“还不去帮帮忙!”我只好不情愿地磨了过去。
他又兀自朝身边摆了摆手,即使他看不到我,然后他又笑了,向我们连声道谢,开始了他的工作。
他的手法并不甚好,虽不生疏,但总觉差了一截,但他却很认真,不时询问着奶奶的感受。我看着他出神,第一次觉得这般等待的时间好过一些。侧面没有墨镜遮挡,我这才看清他的眼睛。他的眼中没有生气,是什么都看不见的,但我却仿佛在他的眼中看到了光,不是在灯光下映射出的光,而是一簇从心灵深处燃起,能温暖他人的光。
约莫过了大半个小时,他终于停止了手上的动作,走到按摩台前向奶奶报了个数。奶奶很贴心地将钱一张张数出来,递到了他的手上。我本还在想他会如何数钱的,却见他拿到钱之后,直接放进了柜子里。
“现在的人,都不得骗咱了,再说了,咱看不到,还有老天看得到哩!”
或许他—看见过这世界的形色,但我想,他所看见的世界,一定是最美的,我从他的眼睛里看到的那个世界,也一定是最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