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破晓,天边泛起微微的鱼肚白,四周仍是一片朦胧,如同笼罩了银灰色的轻纱。昏黄黯淡的灯光隐约从桥头那边荡漾开来,热腾腾的雾气朝天空冲出一柱白雾。四周仍是静谧的,可我知道,外公已经早早地开铺去了。
外公有一门祖传手艺——拉肠粉,每天天刚亮,他就早早地到桥头的肠粉铺忙活了。这种薄滑软爽的米粉,须由青石打造的石磨,才能磨出均匀细腻的米浆。再准备好各种配料,就等乡亲们过来品尝了。
小时候,我总喜欢待在外公店里,看他忙里忙外地招待客人。外公的手艺娴熟得很:首先,在盘子里洒一层油,用刷子涂均匀,然后拿勺子往里倒上一瓢米浆,洒上盐和一些细碎的葱花,倒上配料,再推进炉子里,不一会,便香飘四溢。这时拿出盘子,薄薄的一层粉膜,只见光彩剔亮,软软的却有弹性。倒上一点纯粹的花生油,早已令人垂涎三尺,含于口里,入口即软,香酥味从舌尖传出。我就爱这股味道,不只因为它的美味和诱人,更因为那拉肠粉里有外公的味道。
外公的味道,是最娴熟的手艺,最质朴的气息,是最辛勤的汗水,亦包含着外公最淳朴的心。
“一份蛋肠!”——“好咧!”
“一份肉肠!”——“来啰!”
此起彼落的应和,形成一曲最美的桥头对唱曲。
每天干完活,外公的脸庞总被蒸气薰得发白,却也遮不住他脸上的黝黑,汗珠挂在鬓角上,肩上的毛巾总变成湿巾。
儿时的我,看到这样勤劳的外公,总是不甚明白,他为什么要日复一日的辛苦劳作。或许,人们也只是惊讶于一个70岁的老人为何还如此卖力地拉肠粉。
后来,我才了解,一份拉肠里,不仅展现着外公的勤劳执着,更承载着外公那一段独特的光阴故事。
80年代的香港,相比大陆,确实让人怀想联翩。即便现在漫步在香港老街,仍可一睹昔日的繁华。那时候,外公和太公在香港经营一间餐饮店,外公的手艺可以说是深得太公的真传。在这样的传统手工技艺传承中,外公更是爱上了这古老的风味,也很为自己的手艺而自豪。
香港回归后,退休的外公和外婆本可安享天伦之乐,但他们回到家乡却盘下了桥头那间十来方的小铺。我知道,外公的执念是源于对这门传统手艺的热爱,是源于对传统文化的传承!
外公常笑着对我说:“你吃到的不仅是普通的肠粉,还有80年代香港的独特风味哦!”在外公的笑容里,我分明感受到的是憨厚中蕴含的那股执着劲儿,那是外公青春的记忆,是历经时光沧桑后的沉淀,是经历人生百味的淳朴!
一碟拉肠,一代人;一段时光,一份情!它是岁月陪伴的守候,是时光沉淀的芬芳,更是多年不变的——外公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