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有嘉木,北方有相思。嘉木风可摧,相思不可断。南方有嘉木,谁与望天堂。彼岸花绽放,生死两茫茫。”
小时候一直想试试紫砂壶装汽水,可我却不敢触碰大烟斗的权威。
从小,和外公外婆在茶山上长大。春天,细雨绵绵,坐在屋檐下逗狗,远处外公外婆在采茶;夏天,下午在山下的小溪里游泳,晚上伴着淡淡的茶香进入梦乡;秋天,山上的猕猴桃管够,平和的茶气随着外公的“铁砂掌”变得更加袅袅;冬天,下雪盖过膝盖,怎么玩都不会感觉到冷。
那时候,我也曾跟着外婆去采绿茶。“蚯蚓钻出泥土看小野花,专属的小背篓,汗水在阳光下蒸发。”还记得那些日子,外婆在前面采下最嫩的茶叶,我在后面看田里的野花,看露珠挂在茶树上,看蚯蚓翻来覆去地在泥土里玩捉迷藏。汗水在阳光下慢慢蒸发,那飘着茶香的地方就是我的家。
“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却装饰了别人的梦。”望着这样的景色,人就没有了“戚戚于贫贱,汲汲于富贵”的执着了,更没有“逗留着采下花朵来保存”的迷失。这景,像碧螺春一样,平淡而又清幽,是最幸福的情景。
小花在门口懒懒地摇着尾巴,微风和着茶香欢迎着我的回来,那时,外公在躺椅上笑眯眯地品着茶,茶叶茶水里折射出银亮的光线,一个一个婀娜多姿而又摇曳生辉。
回忆慢慢地把时间凝结成一幅画,那副画永远是那么的和谐而又自然,又那么令人难忘。
隔壁的猫还在喵喵地叫着,知了躲在树梢间,羞涩地唱着那首不知名的歌曲,我在树下看蚂蚁搬家。小蝌蚪在我的水罐里游来游去,看着它们的小尾巴,我总会想什么时候它才会长大。趁外公不在家,我抱着紫砂壶喝着梦寐以求的汽水,想着明天的小蝌蚪和我,就笑了。
那年夏天,阳光明媚,充满希望。我喜欢撑着雨伞光着脚丫,蜗牛背着沉重的外壳爬上了葡萄架,它的笑靥一直迎着阳光,像绽开的一朵朵小花。外婆在梯田上侍弄着她的绿茶,那茶香啊,总是顺着小路,悄悄绕回了家。外婆总是提醒我:茶碗洗过后要反复的擦,这样才会苦尽甘来……
那时,时间总是跑的很潇洒,可绿茶的香气却在鼻尖肆意的飘啊飘。
想若,那茶在山间呆久了,也便脱胎于土地,有了风那般的灵动。
想若,那茶如若生于古代,便也清明如水晶,有了蝶那般的华美。
……
后来,茶地荒了,年复一年的花开花落却带走了我最最挚爱的外公和外婆。
多年后,想起那味道,想牵着外公外婆的手回去瞧一瞧,我想,那倾听过我烦恼的小河应该还在绕啊绕;我想,那天空的颜色应该是刚刚好;我想,和小时候一样,泥巴路上的我们光着脚丫肆意的跑阿跑。
“庭前花谢了,行云散后,物是人非。唯有一襟清泪,凭阑洒遍残枝。”美化的事物终究还是容易荼蘼,徒留我自己咀嚼着亲人逝去时的痛彻心扉。这景,像苦丁茶一般,苦中带涩,是最痛苦的回忆。
还记得前几天回家,看到家里多了一个很大很大的机器。父亲跟我说这是炒茶机,一种陌生的味道。以后没有人再练“铁砂掌”了,也没有人再烧柴火,只能喝这种没有感情的茶。看着恬淡的茶失去了灵性,人们再也没有像在耶路撒冷哭墙前匍匐的信仰人群那样的灵魂。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回忆,留下了许久的遗憾。
叮咛我要采最嫩茶叶的外婆,让病痛带走了;催促我上学不要迟到的外公,被时间带走了;和我一起光着脚丫在小河里捉螃蟹的小伙伴,让学业带走了。伸出手去挽留,却发现一切都太久了,只剩下回忆了。
“不羡黄金罍,不羡白玉杯,不羡朝入省,不羡暮登台,千羡万羡西江水,竟羡竟陵城下来。”那些美好的东西,不管花落了多少,我想,只要梦还在,“小桥小店沽洒,初火新烟煮茶”的感觉就永远不会走远。我想那时,尘埃落定,恬淡从容。
细品茶月明日,只不过心怀过昔。
细品人生百态,只不过如此罢了。
茶,洗尽千古人不倦,将至醉后还几人。
伴思念,忆过往。
……
搁笔。
桌上,茶叶浮浮沉沉,恍然昨世;窗外,阳光凝聚在雨珠上,折射出七彩的光芒。朦胧间看到了蜗牛的笑容依旧,茶香环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