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耳畔总回荡着“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却总不知道时间溜走的究竟多么快。直到看见一山火红的枫叶,我才真正体会。
母亲是十一月生的,为了庆生,每年十一月我全家必去岳麓山赏枫。从小到大不知去了多少次,看什么都一样。一样的树,一样的亭子,甚至小吃摊的位置都宛如从前。虽不厌烦,但说提起游兴总还差些。那时我才初二,每日都有暇余。父亲练字抄的毛词,我也跟着胡乱抹几笔。他看这红到好处的枫叶,“看万山红遍,层林尽染,万类霜天竞自由”不禁脱口而出。我闲时早已反复咀嚼过这句,如今面前就是实景,才掘出点意趣。
那漫山遍植的大枫树,舒展着强健遒劲的枝杈。红叶像一团团火在枝端烧灼,迎着飒爽的秋风颤动时,又好像振翅的火蝶。风拂过每片枫叶凸起的叶脉。它们以摇晃呼应,于是峰峦上浩瀚的叶波汹涌着朝人奔来。此刻我的影子被染上橙红,发丝被染上橙红,眼瞳仿佛要被这壮阔的火焰之海引燃,也是橙红。那一树树的枫叶此起彼伏,造出连天的浪。好一“层”林,好一“尽”染!这红叶之红绝非一夜之间,而是先红的一批去染后红的一批,后红的一批再去染红下一批。从树腰红到树冠,从山间红到山顶,年年如此。
我赞叹着,忽有叶落到地上。落叶飞速褪去生命的光辉。它们失了原本的弹韧,变得枯脆不堪,远不如树上的灿烂。猛地,我陷入一种强烈的共情。这落在你脚边的枫叶是去年的那一片吗?那天上飘飞的枫叶是从前所见的吗?那是个温暖的下午,我却打了几个寒噤。恍惚地环顾,母亲发间的白色闪烁而刺眼,乌黑柔软一去不回;父亲的眼角被皱纹侵据,刚毅硬气只依稀可见。再反观我,顶着蓬松的短发,稚气踪影难觅。这些年间我有何作为,细细想去简直一事无成!这是我所浪费的时间,我白白让它溜去了。去的时间像箭一般无法回头,再过十年,我是什么样,我身边的人还在我身边吗?此刻我在这枫林之中真正地体会:唯有抓紧时间,把握现在,才能掌握自己的未来,笑迎未知的挑战!
朱自清写燕去又返,柳枯复青,花谢花开,是悲时光易逝,警人切莫消磨;我明白这一道理时,没有燕,没有柳,没有花。我眼中倒映的是年年不同的一山火枫,在秋风中摇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