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别在记忆腰肢的一株鸢尾,摇曳在风中显尽苍凉;你是缀在岁月脚踝的一捧枯瓣,颤动在年轮里溢目灼眼。苍茫中,你是我无法企及的暮光,你是爱给我最宝贝的恩赐。
生病那年,天永远是灰的,风卷着烟卷着沙,在朦胧的远方迭起。手术逼近的那几日最难熬,像熬过一场低烧。
好在妈妈买了一束百合,摆在窗前。我每天的要做的事就从睡觉变成了欣赏它,数它的花蕊,摸它的花瓣。有它在的日子,多了它的香气,多了它的顾盼生姿。我越是喜爱它,妈妈浇水就越勤快,这几天便不再那么难熬。
依旧是阴天,护士来通知我做手术。听到消息,妈妈的动作一顿。护士说得很快,母亲却反应了半分钟才放下手中准备为我擦脸的毛巾,慢慢挪过来。
“一会儿进去……”“嗯,不怕。”她见话被我打断,便不再说什么,摸了摸我红肿的手背,眼圈发红……
出门第一眼看到的是妈妈。她双手紧紧相扣,眉峰涌起。车推得快,她就一直跟着跑,直到看到我对她眨了眨眼,她才慢下脚步。之后几天,百合依旧摇曳,妈妈不再让我下床,什么事都由她来做。我说热,她便替我擦身。耳边的发垂下,遮住她半张脸,只能看到她精致的下巴。我想:换做二十年前,她的脸定从未有过愁容,有过酸泪。她将发拾到耳后,她的鬓不知何时薄了许多,她的脸不知何时有了中年妇人的沧桑。是在每个比我早起半小时的清晨吗?是在每个我酣睡的夜里流走的寸光阴吗?我看不见,摸不到,她的愁和悲,孤与寂。
百合被移到我的床边,每个夜晚,都有它与月光相伴。
妈妈病了,每到夜里咳喘不断。昏黄的老台灯下,她为我补上不慎掉落的扣子,我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默默心酸、流泪。想着我生病时她为我做过的种种:为我发麻的双腿按摩;一遍一遍地疾走在病房与水房之间更换毛巾;打针的时候在一旁不断叮咛:轻点轻点。
妈妈心疼我,从每个我注意不到的角落,到我无法逾越的伟大;从每个百合摇曳的瞬间,到我难以报还的高标。
忍不住吸了下发酸的鼻子,那屋传来一声:“感冒了么?快穿上袜子!”
看着窗边日渐枯黄的百合,我的眼泪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