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比侏儒高大,也不比巨人矮小。
——纪伯伦
一直以为,压倒那些国家珍稀动物的,一定是盗猎者残忍的枪声。如今才惊觉,压倒他们的不是猎枪声,而是轻飘飘的欲望。
过年的时候,爸爸的老同学从上海回来,买下一个生态园,请我们去吃饭休闲。对于钓鱼打牌扯犊子,我没什么兴趣,可是这位叔叔的生态园里居然有白天鹅,活的!
细细长长的脖子,洁白的羽色,偶尔一声鸣叫,令人自惭形秽。它们孤高地三三两两一起凫水,看着让人觉得说不出的优雅。叔叔说,这是他从马戏团收来的退役白天鹅。
因见了白天鹅,我心里很是雀跃,就连晚饭都多吃了不少。菜上至一半,一只精巧的瓦罐焖煮了什么被端上了桌,我迫不及待夹了块尝尝,鲜美无比。正思忖有钱人的厨师到底不一样,连一只鹅都炖得如此鲜美。叔叔一边劝着酒,一边略显得意地开口:“怎么样啊,老同学,我这道菜可是用白天鹅炖煮的,大价钱呀,味道不错吧!”
我愣住,手中的筷子落在碗碟中发出“当”的一声,抬首不安地开口问道:“白,白天鹅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怎么能吃呢?”耳边仿佛听到了它临死前的嘶鸣。
叔叔像听到了什么极其荒谬的笑话,放肆地大笑了起来:“怎么不能吃?只要有钱,你要熊心豹子胆都有人猎来。”
不知为什么,我再无食欲。眼前的珍馐像变质的良心,撕扯着我道德的底线。如果说饲养的家禽被屠宰是为了充饥生存,那么对白天鹅做此等卑劣的行径,却只为了口舌之欲。能够给一只白天鹅判以死刑的,竟然不是自然本身,而是欲望。
叔叔临走还送我一条围脖,水貂毛。盛情难却,我收下了他的礼物,后来寻了个空闲,在自家后院挖了一个浅浅的坑,将它放了进去,盖上薄土,种了牵牛花。
我也说不上来这么做是为了什么?狄更斯说,这是一个最好的时代,也是一个最坏的时代。我想这大概是一个正处于最好时代的生灵,对陷入最坏时代的动物的愧疚吧,我愧对于天鹅的鸣叫。
这个世界消亡的方式,并不是一声巨响而是一生呜咽。我想,只有等人类面对生死存亡的紧要时,才会恍然惊觉,压倒我们的不是重,是生命不能承受之轻。
后来每一次在报纸上看到盗猎的新闻我都心有隐痛,我也劝妈妈不再追求皮草。我知道,凡此种种都是欲望所致,是毁灭之音。
这欲望是世界消亡前的号角,是动物临死前的悲嘶,是大自然悲泣的声音!
朋友,你们听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