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脑子里总是会突然冒出木心的那首《从前慢》,并且一天之内无数次的循环,在课间的时候,在跑步的时候,在上下学的路上。有时是伴着旋律唱出的,有时又是一字一句地在心里低吟,我便总是不由自主地一字字揣摩,那种感觉很奇妙,会把我从眼前的人和事中抽离出来,在某一瞬间,那些属于我的“从前”,也会随着诗句,轻轻颤动我的心弦。
“从前的日色变得慢,车、马、邮件都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我背着书包走在街旁,莫名其妙地想起这句诗。是啊,从前慢。从前总是天天跟着姥姥去公园,一玩就是一上午。回去的路上,虽意犹未尽,但肚子已咕咕乱叫。姥姥牵着我,慢慢溜达着往家走,我的步子时大时小,有时猛地一蹦跳过一个井盖儿。有时又偏要去踩地上干枯的落叶,发出俏皮的脆响。老远飘来烤红薯的香甜气味,我便再也走不动了,拉着姥姥在街角买上一块儿。姥姥掏出早就准备好的小勺子。我也不怕烫,把红薯捧在手里,边走边吃,走走停停,姥姥也不催我,总是往前走两步,再回头慢慢等我。到了家,红薯吃完了,小手也烫得红彤彤。
从前快乐的时光也慢。小区里有个小小的假山,假山里有个小小的山洞,这一直是个鲜为人知的秘密。只要爬上两块“巨大”的石头,便可以钻进我们袖珍的山洞,那里只容得下三四个小孩儿,并且还要蹲下身子,膝盖碰在一起才挤得下。夏天的午后,不断有丝丝清凉的风从洞口吹进来,加杂着阵阵清脆甜蜜的笑声。我们在那里可以待上一下午,不知都聊了些什么,小小山洞里的时光总是很慢,很明朗。
我不由地放慢脚步,可我还要赶着去上课,步子又不得不大了起来。
回忆,是一种淡淡的痛。于我是这样,对于木心,或许也是这样:
“记得早先少年时,大家诚诚恳恳,说一句,是一句。”
“清早上火车站,长街黑暗无行人,卖豆浆的小店,冒着热气。”
我早已习惯上学时的“长街黑暗无行人”,并且感激,我正拥有木心回忆里的“少年时”。
如今的日子转得快,笔杆、脚步、铃声都快。一生只来得及,走一次少年时。
至于从前,“从前的锁也好看,钥匙精美有样子”,我锁了,人家便懂了。
但终究,锁不住留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