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隔着一个世纪的门槛读她。她的文字如青春般馥郁芳香,可剥开后,却发现布满了伤痕。她的文字如晚秋凋零的花,或许也称之为残枝败叶,在飞舞着灰尘的黑暗走廊上盛开。
——题记
夜上海,纸醉金迷,暧昧的胭脂红,一如她精致旗袍上绽放的放肆玫瑰。她描上一支弯弯的黛眉,轻抿薄唇,带着一身傲气行走在那个荒芜的时代。继而宛然一笑,眉梢眼角是说不尽的风韵。着上一袭织锦旗袍,做一个平平淡淡的女子,以绝佳的才情,为无数世人写下挽歌。话里几分真诚,几分戏弄,终究是无人能懂,她便携着一个时代的悲凉,匆匆退场。
她是个传奇。她的文字,细腻华丽,却带着与生俱来的傲骨和冷淡。“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是最荒凉的句子,因为牵手之后是永久的放手。”爱玲这样说。一季繁华,一生荒凉。张爱玲画着精致的妆,却异常悲凉,低眉抬眸间随口咏出的句子,不锋芒毕露,却挑明世间冷暖,字字拨人心弦。一针见血,就如她的性子一般。
她出身名门,却高呼自己是小市民。她悲天悯人,却冷漠无情,不在意他人半分。她通晓世俗,却我行我素,自持清高。她细细与读者谈天,却总隔着一张薄薄的书笺,让人无法窥探她的内心,看不透她。或许她自己都看不透,张爱玲是个怎样的人?
矛盾?的确。或许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和她,很像。
爱上张爱玲,似乎是为了某句话,从此便覆水难收再难自拔。依稀记得,偶尔翻到一本《张爱玲语录》,暗绯色的书皮上积了薄薄的一层灰,用手扫扫,便露出四边仔细描的细细花纹。翻开扉页,黄褐色的纸页上,短短浅浅的一句话: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爬满了虱子。我不禁哑然失笑,这人竟能洞察到芸芸众生背后空洞的悲哀仓惶,大声指责‘生命’的不是。这倒让我新奇不已——毕竟歌颂生命至上这种文章,那些迂腐的老夫子早就写了无数遍。
她的文字是伤痕,刻在心尖上的伤痕。在某个静谧的深夜,伤口撕裂开来,大片大片的血液涌出,绚丽的红,与记忆中那个黑暗的时代格格不入,在血液凝固后,露出的是眉心一点朱砂。她的文字是雕花的笼,是素宣上一点墨痕,是终生逃不开的宿命。此事,是缘是劫,自是我该受的,怨不得旁人。
瞬间都归于波澜不惊的一片朦胧里,把时间辗转,辗转便是流年。张爱玲,拂了拂肩上雪青丝绒披肩,扯起嘴角,月下的她,敛了眉眼,衣领上织金的花纹溢满了银色光辉。她的笑划碎那片为谁而完整的蔚蓝,树梢的花穗子剪了一地阳光碎片,汇成谁记忆中最皓大的温柔。她的美,像老旧的棉衣梅红里子上,毛绒线的一圈细碎的光晕,举手投足间,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韵味。一片韶光,过目难忘,低头不语,欠思量,终抵不过流年葬。爱玲伸手折一枝海棠,海棠怕被人窥了心思,舍了一身淡香。她的手指轻轻摩擦杯子上细细的金色花纹,眼眸深处满是化不开的温柔。
《流言》是我最爱的一本书,不如她其他小说的文笔生动,这本书中的文章似乎丝毫没经过剪裁与润色,但是读起来,说不出的舒服。张爱玲总是轻易说出你心底最深处的触动,却又禁了声,只留抹不明的微笑在上扬的嘴角。
我站在一望无际的银河中,不哭不泣,那么多星星,没有一颗属于自己,却不妨携着韶光,带着些许细腻的质感,悄然离场。在谁的青春中留下最浓烈的一笔,不完美,却坚强。含了笑缓缓回头,轻言道:“没关系,这些日子,我与她一起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