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做生意,就得翻过小镇西边的那座山到大路上去,老人们都说,山上山路艰险,暴雪肆虐,还有野兽。很多年轻人都不愿意冒这个险,只有贝什米特家的两个兄弟愿意为了钱而试一试。第一次,兄弟两个人毫无险阻地上了大路,连只兔子都没看到,那次他们小赚了一笔。所有人都羡慕着这对兄弟,只要他们带着车队去那座山,一路上不是欢声笑语也可以说是悠闲自得。只要带着棉布和啤酒出去,就能换钱回来!渐渐地人们开始觉得老人们说的都是假话。看到俩兄弟接二连三的从远方带来财富时,所有人都心动了。
所以很快就又有十个年轻人上路了。
不知是不是命运的玩笑,那十个人的车队第一晚就遇到了野狼群,他们都以为山上很安全,所以在车上装满了货物,几乎没带什么武器。所有人在漆黑的森林里慌乱而逃,可人哪能比得过狼?那一次死了四个人,其中有一个人还有一个星期就能做爸爸了。
那之后就没人提起来去大路上做买卖的事儿,就连俩兄弟每次出去都是做足了准备带着很少的货物。
渐渐的,钱越赚越少,哥哥索性就在镇上的一家蔬菜店找了份工作,稳定下来。只留下弟弟一个人在路上小心翼翼地来往。
弟弟始终没说过放弃,即便是遇到野兽而受伤也没说过。
在哥哥看来看来他就是个傻瓜,愣头愣脑的。只不过他爱着他哥哥爱着他们一家,所以他才会选择行走在远方的大路上,面对危险他不退缩,货物被野兽吃了他比自己身上少块肉还心疼,每次回来浑身都脏兮兮的,就跟在泥地里打过滚似的。他每次都拿着赚的钱给家里每个人置办点新东西,皮衣,项链,烟斗……可谁都没见过他给自己买过什么。人们问他,他总是笑呵呵的说:“我啥都不缺。”
哥哥有一次劝过弟弟,叫他也找份安稳的工作,家里的钱够花了。可他不听,偏要到大路上去,说大路那边的世界到处都是新鲜的,看多少次都不够。好几次还想拉着哥哥“重操旧业”,哥哥没答应,为此兄弟俩没少吵架。
终于,弟弟老了,哥哥也老了。有一天弟弟说自己想要最后一次去大路上做买卖,让哥哥一起。哥哥没拒绝,打算跟弟弟做完这最后一笔生意。
于是两人上了路,在二十年前他们走过的那条路上。地上渐渐出现路的痕迹,这都是这几年来到镇上和从镇上出去的人踩出来的。
不知走了多久,眼前越来越荒凉。突然一块腐朽的路牌映入了眼帘:费格里斯市——可这儿哪儿还有什么城市?一片荒地!毫无人影!
忽然哥哥一拍脑袋,看着弟弟,眼圈红红的。
弟弟叹了口气:“十几年前,这儿就彻底荒了,因为瘟疫。那时家里正困难,我也没敢说,就在这山上四处乱逛,于是我找到了一家小钢厂,在那做着苦力。一个小时10马克,干得好的还有额外的钱……”
“所以你就谎称在”大路“上做了十几年的买卖?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可也可以起来做苦力啊,阿西……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哥哥抱住了弟弟,强忍的泪水泻了出来。弟弟眼眶也湿润了。
“因为哥哥要在家好好照顾爸妈啊……“弟弟没再说下去,愣愣的看着那条路——那条曾经繁华的大路,闹钟闪过无数片段……触手可及却又无法看清。
那条大路,无声无息地荒凉了。小镇上的人,也走的走,留的留。哥哥蹲在弟弟的墓前,花白的头发和白色的菊花早已分辨不出。他用手摸了摸墓碑上的灰,叹了口气,然后发呆般望着墓碑。
他的脑中一遍遍回想着,回想着一个男人走在一条大路上的样子,然后那男人回头。
最后……伴着眼泪模糊在记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