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在二楼,窗外满是高楼,一栋栋地紧挨着,单调乏味,只露出一角偏狭的天空,永远那么阴沉抑郁着。
真正好看的,是奶奶家的窗外。
那儿的窗外有什么?
不远不近的褐红墙,对面邻居在搭衣服,一气晒出两三床被子、四五件外套。
楼下是一株樱树,花刚落,叶子被清晨的露水洗得清清爽爽。
无花果树上的果儿刚刚开始生长,一日一日地胀大,贪婪的吞噬着阳光,由青绿长到朱红,一瞥便是一场视觉的盛宴。
空气中隐隐飘着歌声、笛声与嬉笑声。前楼学声乐的姐姐在练嗓子,后头几位老人在一起演奏,一群孩子在院里追逐,好像从来都是这样,经年累月的。
在四楼的窗前俯视飞行中的禽类,看到的是它们的脊梁,那和平日仰望它们的肚皮和腋下真不同。
天空中多是麻雀,从窗外可以从它们的褐羽中看出烟霞,从白羽中看出云雾。常常被烟霞云雾反射的阳光刺痛眼睛,这才知道烟火气十足的麻雀也有翱翔的英姿和鸟类的傲视。
最美的是对面楼的平台。在三四层中间悬着,那儿空旷、低矮,是一栋水泥灰楼,本不是什么好景致,可不知哪位有心人栽了些低矮的灌木丛,角落里,还有花开得粉雕玉琢、姹紫嫣红。
平日将头仰过去,不管怎样也看不见花的正脸,现在在四楼推窗可见,堪堪可可,比自己买的还合意些。
灌木丛前有一群野猫,有白的、黑的、麻花的、三花的、奶牛色的、橘色的,哪里数得过来?
尚居此时,我便每日逗引它们,可没人搭理我,火腿肠也吸引不了它们。院里的人排队似的供养它们,它们根本不瘦,甚至不乏胖子,哪有一丝落魄相?每日吃到肚浑圆,它们也不愿活动,就在微醺的日光中卧着,东倒西歪的享受着生活。
我在奶奶家度过了十个春秋,直至中学才搬离。那窗外的一景一物,甚至于空气,都凝固在光阴中,时刻浮于我的眼前。
那儿的时光仿佛都能摸到,如琼脂一般颤颤巍巍,裹着我的稚子童年,定格在我的窗外。
于是,拉开窗帘,打开窗户,扑面而来的,是我的孩提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