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在学校政治课的时政演讲中发表过关于共享单车的演说,也多次在电视上看过共享时代的各种新闻,还曾在茶余饭后和友人谈天说地时讨论过诸如共享男友和共享作业答案的话题,说完几个女生痴痴地笑作一团。
时代总是在改变的,不仅事物在改变,形式也在不断地改变,不变的是人性、记忆与情怀。
我是一个极为念旧的人,国小时用过的语文课本,仍小心地收着。所以当母亲提出要处理掉我那辆老旧的凤凰牌自行车时,我几乎是愤怒地拒绝了她。
“用共享单车多方便呀,你这辆破车,放着不仅占地方,还要费时费力地修理维护,委实不划算的。”母亲极力地劝说我。我打定主意绝不妥协动摇,心中充满着一种出于自己珍视之物被他人践踏冒犯的不快。
我不是不嫌弃那辆老旧的自行车,车身布满了铁锈,坐垫破了个口子,露出里面深棕色的填充物,骑起来嘎吱作响。总之,与一堆废铁也差不多了。
同学们看见我骑这辆车上学,也总要打趣我,“你这辆老爷车浑身上下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我的同桌还会佯装欣慰的样子拍着我的肩道:“贤哉,回也。”然后我们又傻笑着一起背陶渊明的《五柳先生传》,背刘禹锡的《陋室铭》。
我和母亲为此事成天地冷战,父亲不得不出来充当和事佬来打破僵局。“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嘛,是不是?”他来回地搓着手,半眯着眼睛,装作一副下级官员唯唯诺诺、惶恐的模样,难为母亲一直绷着脸不让自己笑出来。“要不,我们把自行车放在社区共用!”父亲随口一说,却让母亲和我达成了共识,这事就这样定下来了。
翌日,自行车被送到了修车摊去大修,换了新坐垫,还重新刷了油漆。它不再嘎吱作响,倒也像模像样的。
我决定把我对这辆自行车的记忆写在一块牌子上,挂在车上和大家一起共享。我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本以为会很困难,不料想意外的顺畅,堪比习作课上的文思泉涌,洋洋洒洒千余字:小时候祖父骑着自行车载我去幼儿园,长大后与同学一起骑车上学,闲暇时骑车穿过大街小巷,去弄堂里串门,卖炒货的阿公请我吃热乎乎的糖炒栗子,巷口的阿婆又榨了我爱喝的甘蔗汁……我写上最后一个句号,顿了顿,换上另一支笔,又添了一行字:“共享单车,欢迎使用,也欢迎分享你的故事。”
我精心编织了一个手袋,也挂在自行车上,把我的“共享单车”交给了社区的保安大爷。大爷不识字,絮絮叨叨地说:“这是个好主意,可惜我不认字,若会写字一定也把我的故事写下来和大家一起分享。”
自行车就停放在社区的图书馆门口,没有上锁,却也从未有人有占为己有的念头。
我们收到了许多故事,许多记忆。我想这些记忆,也算是一种共享吧。
这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我后来搬去了别的地方,但想及曾经的共享记忆,心中总是温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