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日子,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那个人——姥爷,一个似乎听起来很遥远、很陌生的名字。
我从来没有想过,和那个人有关的那段日子,会像冬天锥心的寒冷,痛过之后,留下一片空白,甚至连伤疤都是一种奢侈……
期末考试完了那一天,我正想约妈妈一起去逛个街,爸爸铁青着脸从门外匆匆忙忙进来了。他小声对妈妈说了一句话,妈妈的脸,马上变得惨白无比。
姥爷,去世了。
我当时并没有什么感觉,只知道死了,就是人太累了,要睡个大长觉,等到他想要苏醒时,苏醒便是了。
去姥爷家,要七八个小时。对于我来说,也就是看会儿杂志,看会儿风景,可身边的妈妈坐卧不定,好像过了一个多世纪。
到“家”了,这个“家”,对于我来说,是那么的陌生一幢房子。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房子,有些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家具,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们。
花圈,白帽子,白布,白衣裳,好像一切都白了,跟妈妈的心一样。
妈妈一进门,哭着跪了过去。而我,依然无动于衷,木然跟着妈妈走进屋子。
一个透明的棺材,上面有块黄色的布,姥姥见妈妈来了,没言语,只是轻轻地把布给掀开。
记忆中姥爷没有这么白啊。只记得他是一个瘦瘦小小的老头儿,其他的就没什么很深的印象。跟他第一次亲密接触,也是最后一次,就是跟姥爷去买小本儿,要过马路。姥爷紧紧拉着我,手心里都是汗。那时,我嫌姥爷脏,努力往外抽自己的手。可我不想让妈妈难过,就勉强拉住姥爷的大手,拉着我的小手,就那样慢慢地走过路口。
没想到,没想到,那竟是最后一次。
晚上唱戏班来了,吵得我睡不着觉。姥姥来了,她躺在我身边,怔了一会儿,支支吾吾的说了一番话。最后,她才说:“跟我下来再看看吧,明个一早儿,恐怕就见不到姥爷了。”
依旧的面孔,但并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之间感觉无比痛心,就哭了。姥姥也哭了,原来生与死,就隔着这一个玻璃板。那些往事,都会化成泥土,跟着姥爷,一起埋入地下。
那段日子,在悲伤中,我长大了,我懂得了生与死爱与恨,懂得了许多我原来觉得可笑的东西竟然是我记忆中的珍宝。
而那个人,却再也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