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老家之余,家人聚到一起谈到年纪等种种问题,寒心酸鼻,莫如奈何。
爸爸不经意跟我提到,“小白,你奶奶都七十多了。”我惊讶的差点把手中杯子里的水晃掉,我转过头去,“奶奶你都七十多了呀。”“那可不嘛。”我心里一颤,“惯性以为您可是六十几岁,外公外婆都是七十多呢。”爸爸摆出手势连忙带道“你外婆算来都八十六了。”我脸一发热,忽然无话可说,耸拉着脑袋,溜出去坐到了一旁。
外婆八十六了。一瞬间,有一把尖利的刀锋狠狠地刺穿了我的记忆,我习以为常的对生活没有概念,日复一日,我生活的理所当然,今如昨日,明如今日,可是我错了,泛起的泪光浸湿了看似总是风平浪静的回忆。
十年前——我的小时候,是在外婆家的葡萄架下长大的。
院子中央和南墙根的那两棵葡萄架,总是绿了又黄,夏天枝头被压弯的直不起来,到了冬天又总是枝残叶落,瘦瘪的不成样子。
那时候街坊邻里大小红白事都来找我外公写对联,一手好字邻里皆知。现在姥爷的手总是不停颤抖,拿起毛笔再不像从前那般不费力气,夹起菜的样子也很是让人疼惜。
那时候每次看望他们我在门外迫不及待地大喊,姥姥都能听得清清楚楚。现在我总是要在院子里或者跑到屋子里去,她才能应和。
从五岁起外公外婆予以我童年到现在十二年过去了,告别了幼儿园,我只住过外婆家一次,他们煞费口舌也想要我留下来,“住两天吧。”我总是支支吾吾,不得已找出各种冠冕堂皇的理由来搪塞。为什么?因为无聊?因为学习?因为同学聚会?…连我自己也全然不知为什么。外公总是摇摇头又笑着对我说,“同学重要,还是同学重要…”
每年正月里那么几天村上都会唱戏,戏班子在村东的一块算大不大的平地上开办,五岁那年我跟着外公外婆走到最前的位置看,有时候对化妆完后的戏子还抱有莫名的惊恐,就退到较后的位置倚着墙看。附近也总有卖玩具的摊铺,值得一提的是童年的大风车,以前呀,自己不好意思开口要就回家自个手工制作。这是我仅有的对唱戏的记忆。
后来每次离开外婆家,我听到的都会是“过年后我们这又有来唱戏的了,来这儿看戏吧。”可能很多人会想,什么年代了,这个时候还有多少小孩爱看戏。老人呐,总把我们作孩子看,总是拿形形色色的玩意儿吸引我们去老家看看。
某次离别,姥姥送我出门,边送边说:“你就在这住几天呗。”我搪塞了过去,我在前面背对着走,姥姥小声嘀咕,“你都没在这住过了。”话里藏着怨意,藏着难过,还有藏着掖着的激动与失落。这句话几年了我一直记在心里,我缄默不语,怕一开口就是决堤的泪水。还是忍不住就偷偷擦掉,回头招呼,也只是笑笑。我是愧疚的,愧疚从上初中后一直嵌在心里。我是疼惜的,疼惜从自己身上漫过了亲人。
算来我二十过半的年纪时他们已经九十多了。我最初稚嫩懵懂的记忆扎根外婆家。我爱他们等同于爱我的父母,我也恨自己亏欠的太多。在我开始成长至我成长如大人及其以后,我希望我能深解亲情的含义,保持它的不朽和纯真。他们陪我生命的最初,陪我长大,我陪他们卸下生命的负重,陪他们一个又一个春秋冬夏。
“亲情亦如清水一般,看似可有可无,并不被人珍惜,平日喝起来的时候也仿若不觉,令人无暇在意。但若是久旱之后,却如同甘霖。可一旦干涸,便再也不会重新涌现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