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还未离开杭州来温州的那段日子里,我常去一条巷子,那里总是很有趣,很神秘,也曾自然而然地发生了许多事。
我家住富阳,离市中心不远,与西湖挨得也挺近。我常趁着中午大人们午睡的时候,偷偷坐车去那里玩。到了西湖,我总是迫不及待得去买上一根棉花糖,然后第一时间拐进那条神奇的巷子。我总会先走到巷子入口的老爷爷家,与老爷爷下上几盘棋,记得那时候老爷爷常说我不正经,因为我经常是一边吃着零食一边下棋。下完棋之后我有时会帮巷子里的阿姨跟大妈们收衣服或者晒衣服,或者逗逗巷子里的猫狗,其中有一只叫做“钢琴”的猫与我的关系格外的好,名字也是我给它取的,我每次回到巷子里的时候都会带上这只黑白条纹的猫。我也会跟巷子里的其他孩子们玩,基本是跑来跑去,嬉戏打闹,偶尔也会捉捉迷藏,总被巷里的大人们教训,不过依旧没听进去。
我来巷子里玩,玩什么全凭心情,只有一件事是一定要做的,在离开前的四十几分钟,我会去巷子里最深处的阴影下,那里有一张木桌,一张木椅,然而桌椅的四脚却皆是铁的。先生依旧等着我,依旧梳着如同清朝人一般的发辫,依旧头戴一顶圆帽,见我来了,便冲我笑笑,招呼着我坐下。先生的笑很神奇,有时像鼠,有时又有点像兔子。我与先生打过招呼,便坐到那个先生专门留给我的“老位子”上,观赏着来来往往的人,听过先生的话后又急匆匆地走。等先生忙完了一下午,我才有机会跟先生搭上几句话。先生推了推墨镜,把身后的招子整了整后,便叫我到他身边来。我曾经问过多次为何先生执着于这身打扮,先生说这是祖师爷立的规矩,我那时年幼无知,居然还说了一句“我要是干这一行一定要穿的像个正常人”,言外之意自然是我认为先生这身打扮不正常,但先生却只是笑笑,没有说些什么。我想学先生的本事,可奈何先生无论如何都不肯教,按他自己的话说,“走的是阳间路,吃的是阴间饭,只可传内不可传外,天意如此,你也不能怨我啊。”先生说话还是这么古怪,我还以为每个算命先生都这样呢。
然而现在这些事都只能发生在回忆里了,我两年前从温回杭的时候特地抽了个空去小巷看看,发现巷子处只留下了一堆堆砖头和一块块施工的牌子。下棋的老爷爷,阿姨们大妈们,孩子们,猫狗,“钢琴”,先生,都已经不在了。走到那个陌生而又熟悉的地方,剩下的只有地上的一张阴阳符,那是当年先生给自己选一个风水吉利的位置时贴的。然而这“风水宝地”里的人都已不在,只余下这空地,我与先生也未再见过面。然而此时此刻此地,我在想的却不是这些。
那巷子,巷里人,“钢琴”,先生皆荡然无存。但却是真实地留在了我的童年里,我的记忆里,永远不会消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