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先从天幕那边开始,温柔而悄无声息地,铆足了劲一点点地推到天幕这边。在我乘车穿过繁华的市中心时,天还没黑透。忽然间"刷"地一下灯就亮起来了,使人眼花缭乱。
但当车子停在两棵梧桐树之间,我下车穿过那一条僻静的小巷时,灯光就显得可贵了。天已全黑透了,像倾倒了墨水瓶似的,一层层地向下晕染,甚至扩展到惨白的地面上来。四周的楼房黑压压的,似乎要倾倒下来。住在这种地方,想必家境不是很好。或许每天只有我为了抄近道才定时来到这种地方。
于是,当某天我看到乳白色的灯光像音乐一样从一扇窗后渗透出来时,我是多么吃惊啊!那光如同一柄利剑,劈开了四周的混沌。这条巷子里原本的女人的哭闹和孩子大哭的声音,似乎都融化在这乳白色的灯光中了。世界仿佛在这个角落变得柔和而温存,好像家家户户的窗子里都飘出轻音乐。
我曾多次仰望那个奇妙的窗口。在那些箍着铁笼子的防盗窗之间,那不得不算一个奇迹。那是一个类似于西式阳台的栅栏,上面还摆着一束花。窗前半掩着乳白色的窗纱和浅紫色的窗帘。一切虽然简单粗糙却很有情调。偶尔,屋子里的灯光隐约映射出一个女子的侧影。
以前,我走过这里往往会哭泣。先是悄无声息的流泪,然后是抽抽搭搭地哽咽,最后终于演变成放声大哭。而那盏灯的出现,似乎标志着我有了一个“听众”。我不禁开始规范自己的行为。那一盏灯,就像黑夜里一双温柔的眼睛。我常常伫立在那里,久久地仰望。甚至在写作业时,我也常放下笔,在心里久久的叹一口气。那一盏灯就像吹过田野上的风,也吹过我心里,是那么温存、炽烈而绝不让步。
每当我走进小巷,我的心中就燃起一阵希望。我也不禁想象着那位女主人,在一条脏臭,破败的小巷子里,却有着插着花的生活。那里似乎成了我心中的一盏灯,无论经历了多少次悲伤和绝望,都要保持着生活的尊严,都要平和,淡然地享受生活。即使是在最失意、最绝望的时候,也要学会自己给自己送一束花,自己给自己画一道海岸线,独自穿过一个没有星光没有月华的晚上,迎来一个鸟鸣如洗的早晨。
我不能决定怎么生,怎么死的,但我可以决定怎么爱,怎么活。我愿提着一盏灯划破夜空的黑暗,永远追逐梦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