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轻轻放下了手中的提琴。
灰尘扬起,它仍默立在原地等待灰尘散去,也好像在等待一只早该将它开启的手。时光在生活中悄然而逝,它却没有变,除了灰和已蔓上铜锁的锈,证明了它这些独自落泪的年岁。我的手停在空中,停在锁扣上,锁开的一瞬,指尖的触感那么熟悉而真实,却难相信它仍一如从前。
琴盒打开的一刹那,我好像又看见了那把崭新的琴,是他第一次遇见我时的模样。木色的琴身,木纹清晰可见,带给我心安的感觉。琴柱漆黑,小小的手指拨动了琴弦,声声轻灵,在琴身中回漾。
那是它的心跳。
那是它的灵魂。
但它已不复从前。琴身的木纹被灰色充填,弓已松,弦已散,孤独地沉睡着。我用指尖抹去了灰尘,我又看到那个熟悉的颜色,那个陪伴了我整个童年的木色,又找回了我曾经的心安。一直以为将它放下了,轻松了,原来拿起它,我才能找回最初的味道。又一次拨动琴弦,原本的声调已经变形,却止不住地,拨着三根仅剩的弦,反反复复。三个不成曲调的音符回荡在房间中,音色如旧,只是那听琴的人听出了别样的味道。
屈原的离歌,易安的哀叹,不谙世事的女孩陷入回忆的愁。琴低唱着三个音符,在织起的回忆的歌谣中,我看见一个小小的女孩,和她的琴。
她盯着白皙的弓压上细细的弦;
她看着乐谱上数不清的点与线,好奇着,研究五线音谱的奥秘;
她陷入了一张哼着童谣的网,呆滞地带动弓弦;
她倔强地看向远方的树,紧咬着唇,冷漠的嘴角僵硬;
她低头看着已烙下印痕的指尖,从天花板上,我看见操纵木偶的细线;
她最后一次放下琴,合上了琴盒,面无表情;
……
我回过神。此时松散的弓已演绎不出华美的乐章,就像繁密的,失去了间隙的生活,我已忘却了关于琴,我小小的喜怒哀乐。就算沿时间的长河溯流而上,我再演绎不出像童年般,不带回忆,不带忧伤的歌。
我将它放回了琴盒,再一次上了锁,也把我关于琴的记忆锁进琴盒。只有我知道,它给我留下了多深的情结。
但它终究只是一个情结,我曾经似乎拥有过它,可惜我抓不住它的魂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