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又让我给她拔白发了。
“儿子，快来给我把几根白发！”每次听到这句话，我都立即向她的头顶匆匆一瞥，随后又迅速扫向别处……她那头瀑布般的乌黑秀发，丝毫没有半点斑白。
快来，这白发显得我太老了！”“哪有？你都没白发！”母亲的盛情邀请被我一口回绝。事实上，她若与她二十多岁的同事并排走，丝毫看不出人老珠黄的迹象，反而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青春活力，以至于多次被别人误认为她是我的姐姐。
母亲最近又热衷于打扫卫生了。见到那花盆里的枯枝败叶，她会迅速扔进垃圾桶；见到那门把手上的锈迹，她会立即用砂纸打磨干净；见到那电视柜上的灰尘，她会毫不犹豫地用湿抹布将其拭得光亮如新……有时，她也会对着镜子一坐半天，似乎在发呆。
“唉，想当年你小时候抢着给我拔……”母亲絮絮叨叨地说着。我长叹一声，缓缓踱步至母亲身边。坐下，伸手，拂开黑发构成的“瀑布”，眼前的一幕让我拂开头发的手停留在半空中，那是怎样的荒芜悲凉：一块硬币大小的地方就布有长长短短十余根白发，匆匆逝去的岁月凝成的白霜将那黑发染得苍白无力。没想到，那一头黑发下，竟埋藏着岁月最深沉的叹息。
母亲见我一脸惊愕，苦笑道：“唉，人老了，白发多了！”我不语，默默地拔下白发。一根，两根……恍惚间，又回到了小时候：我用稚嫩的小手，在头发瀑布中翻来翻去，努力地搜寻白发的蛛丝马迹，而母亲微闭着眼，脸上荡漾着幸福的微笑。“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时光如水，无法阻挡，它在母亲的脸上流淌，便留下了条条沟壑；它在母亲的头顶流淌，就使秀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我突然理解了母亲对打扫卫生的热衷。一条条岁月的痕迹狰狞着四处袭击，让人触目惊心；警告年华流逝的烽烟四处燃起，却无可奈何。于是，她打扫，一点点扫除岁月的足迹，试图将岁月的脚步掩盖。
不过不用怕，母亲，我会和你一起扫掉岁月老人的足迹，抹去漫漫时光的凝霜，陪你走过剩下的似水流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