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静静地坐在那儿,看着。
一位面色黝黑的中年男子坐在一张洁白的沙发上,两种颜色的差别让他在这家被灯光照地明晃晃的推拿店里显得更加惹眼。他和旁边一位同伴——一个同样面色黝黑的男子操着一口难懂的方言谈笑着,眼角的鱼尾纹随着交谈时双唇的蠕动而明显得褶皱着。讲着说着,爽朗地笑着,几根白发随着他们两人仰头而笑时探了出来。
这是两位外地的果农,店主是位面目和蔼略显疲惫的叔叔。在这惬意的地方,叔叔笑问:“你们是修脚吗?”一位果农爽快地答应了,而另一位则下意识地按了一下那条肥大裤子口袋里的一沓东西,滚动了两下喉结,生硬地说:“不了。"他不自然地掏出一盒烟,环顾一下白色格调的洁静小屋,拉住玻璃门的门把,向屋内人抛下了一句“我出去抽支烟”。透过环璃门,我的目光追随那被扁担压得畸形的背影,将一大片黑暗裁剪开来包裹着他,没多久便升起一缕轻烟向漆黑的夜空蔓延而去……
玻璃门内,另一位果农从泡脚盆里伸出一只脚一一那是一只千疮百孔的脚,死皮,老茧,裂缝无处不在。裂缝深处鲜红与外面的老茧诉说着沧桑与不易!叔叔拿出一把纤细的修脚刀,大姆指按平那褶皱的脚底,那刀如一辆车,行驶在崎岖的山路上,一下,两下……死皮似天上降落的皑皑白雪,褶皱似突兀的山峰,"雪儿”落在"山谷"中,又随着刀有节奏的刮动,从这"山谷"坠入另一个"山谷"中,最终落地。叔叔紧抿双唇,目光随着修脚刀来回移动,刀起伏一下,青筋就有力地跳动一下……
屋内,很静,我屏住呼吸,注视着。墙壁上秒针跳动的声音清晰地传入我的耳畔,是的,已是十点多了。浑厚的声音打破这份宁静,"还修脚吗?"
叔叔抬起头,停下手中的刀,理了理额前的头发,顿了一下,微驼的身躯里传来一个简单,疲惫的字:"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