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萨的雪纷乱了几千年,安静地堆积到红尘中都归于湮灭。灯塔上的光明明暗暗,雪地上的脚印深深浅浅,终成了没有结局的语言。
出门七步是红尘。那扇隔断了尘世喧嚣的门,将绵长无尽的情丝斩于隙间。那扇门,守护着信徒们,不让他们的修行毁于情念。那扇门,披上了神圣的霞衣。门内外,是截然不同的世界。千年如一日,没有人来打破这古老的定局。
但他来了。他拖着沉重的枷锁,顶着达赖的头冠,把对俗世的爱恋,深深刻入骨髓,倾泻于指尖。他,仓央嘉措。宿命的牵扯,使他一出生就被六世达赖的名誉束缚,苦修于佛前。清冷的佛灯,不绝的梵唱,困不住这一颗沉溺凡世的心。无情之人最多情,他逃离了思想的囚笼,怅然游走于天地间,思念着他梦中的伊人。在寂寞的经楼里,他拨转千转的经筒,恍若触碰了她的指尖;在神圣的朝拜中,他长长匍匐在山路,仿佛紧贴着她的温暖;在漫长的苦修里,他反复流连于山间,只为途中与她相见。
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命由己造,相由心生,世间万物皆化相。他生在清净佛门,却无心求佛,他眼中的佛门,处处都沾染了尘香。悟道有三段:勘破、放下、自在。他勘不破红尘,放不下俗世,却自在于世间。
缘起即灭,缘生已空。他穿梭于佛世与红尘中,无法自拔,那一颗心却早已飞离了凡间。他的眼,看不见尘,看不见佛,只看见蔚蓝云天。他早早地去了,飞往西天梵境,眠于佛祖脚边。谁会知晓,他曾在一个彻骨的寒夜,将思念刻于雪上,吟诵了一宿梵唱。他走了,留给世人无限怀念。
他将情丝泻于笔尖,留下无数禅机与佛心。他消除人们的痴念,解开人们的心结,把他在万丈红尘里的所有柔情都融于笔墨之间。他是这世间的解语花,一言一语解开凡尘的绮俗恶念。他是世间最美的情郎,亦是万籁梵渡中最妖冶的红莲。后人说他是纯净的解语花,洗去心中一切烦恼和欲望。他们可有听见,他又在唱着那首梵歌,向着他沉睡在天葬台的情人。
无穷般若心自在,语默动静体自然。仓央嘉措,愿你的名字,永远刻入世间,解开一切愁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