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雨初歇,窗外,槐花落了一地,白花花的瓣,溢着芳香,幽幽袭来,渗透了每一个角落。我拿起窗台上的相片,泛着旧黄,可依旧,照片上的面孔啊,安静地笑着……——题记
“一,二,三,茄子。”咔的一声,定格在照片上的是爷爷最后一季春。
那有梦的季节里,天空好似泛着点点泪光,不住的打湿了我体内干涸的心房。在爷爷墓前,懵懂的我,怎能不回想起以往的岁月,昔日的点滴。
他笑了
总是有一副微笑的面孔映在心头上,溢不完的暖意。
记忆里模糊的场景。还是像录影带一样,就算是卡住了,也不屈不挠地循环播放着。那年我7岁,带着幼稚的目光窥视着这狭小校园里每一寸地方。拽着爷爷的衣角,始终不肯将自己的手离开爷爷的身旁。
然而,成长是要经历开始、过程和结尾,我被所谓的“慈母”硬生生地拽走,哭声顿时响彻了学校里逼仄的天空。爷爷蹲下身来,拭干了我的眼泪,小手里,像变戏法一样,瞬间多出一颗糖。于是,爷爷告诉我:“好好跟着老师去上课,等放学了,爷爷给娃再买好多糖。”
童稚的心是很轻易就被满足的,我拉着妈妈的衣角,走进陌生的学堂。那时,爷爷笑了,很开心的笑了,“娃,乖乖听老师话。”那一刻,脑海里定格了这面孔,久久的。
他怒了
总是有一副心切的面孔刻在回忆里,品不完的思念。
时光就如黄河水,流逝了光阴,沉淀了岁月。
人总是会长大,我渴望长大,渴望成熟。于是,轻狂的年龄,莽撞的行为,叛逆的心理一天天在我血液里滋长,似爬墙的山虎萦绕着我每一条神经,搅乱了我思想传递的通道。
那天,是我第一次逃课,为得是可怜的游戏,可笑的胜利。揣着忐忑的心,一路小跑到网吧,第一次体会到“做贼”的后怕。然而,虚拟的时空,往往会让不安的心平静下来,去适应另一种环境。天黑了,我踢着脚边的石子,不担心,不害怕。终于,我停住了脚步,院门口,爷爷拿着手电向我照来,灯光恍过我的眼睛,刺眼的疼。
不由分说,爷爷怒了,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他怒了,眉头紧锁,满脸通红,嘴角抽搐。也是第一次,爷爷打了我,那巴掌打得很响,很响。接着,让我愧疚终生的,正是因为这次,爷爷的身体像是长年工作的齿轮一样,生锈了,斑驳了。于是那怒了的面孔刻在我心里,烙下了痕,雕成了印,深深的。
他倦了
总是有一副安详的面孔镌入血液里,流不完的惆怅。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
雨打湿屋宇楼阁,清明的雨,像是断桥上的残雪,凉彻心扉。
那一晚,爷爷躺在灵柩里,安静地闭着双眼,是的,他倦了。
他苍白的双鬓紧紧贴着耳边,像满地的槐花,白白的。我跪在他面前,昨日的谴责顿时袭上心头,泪水冲出眼眶,我溃不成军。
他干皱的嘴唇闭上,眼睑深处,漆黑如墨,斑驳的睫毛映盖着他沉睡的双眼,苍白的脸上,终于消逝了那么多年来深深的倦意。
我指尖轻抚过爷爷的手背,好凉,心又好痛。
那一眼,几次回眸,犹豫了,但还是,他最后一季春里,照片上倦了的面孔,镌入了我的记忆里,悄悄的。
手指轻捻这一瓣落花,还是那棵树下,当时的画面又重回眼前,依旧是槐花落了一地,可,“物是人非事事休,”人已不在了,相片斑驳了。然而,梦里的,念里的,心里的,那张老面孔却永远不会模糊,它依旧清晰的映在我的脑海里,连同这一季春里的满地槐花,埋葬在我的记忆深处。——后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