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滴一颗一颗敲打在窗玻璃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母亲唤我去关窗,一面面窗户的推合响声隔断了雨声,只留下母亲收衣服时,衣架碰砸的声音。“你站在那里干什么!还不快把那户窗关了!雨都打进来了!”
那是一面很普通的窗子,铝合金边框,中间是一大面透明的玻璃,因长久未经冲洗,清明的玻面已成灰茫茫一片。没有饰华奢贵的雕花,窗外没有明艳迆丽的风景,却是我从小观望到大的领地。
一个花坛,一颗枣树,一栋楼房,一栅铁门,门外的人,便是窗外所有的风景。小时候淘气,喜欢躲在窗台上,看妈妈着急地找我“朵!朵!”我身体上下起伏,满脸通红,在憋笑。
躲得长久了,亦觉得索然无味,索性看向窗外。那颗枣树,不知经历了多少风雨,树干褶皱纵横,枯绿的苔藓熙熙散散地铺漫在上,几束藤蔓攀缘而上,却耐不住老树的寂凉,显得垂危。它像是一个抑郁的哨兵,伸着盘曲的丫枝,立在小区的门口。干枝虽已俱老,叶子却是格外的繁茂。簇形的叶群,枯老的树干。宛如一个头重脚轻的人。
这样的树却备受动物的欢迎。鸟儿喜欢在上面筑窝,携来草枝枯木,在树杈间定居下来。枣树似乎也很喜欢它们,微微摇曳,让阳光的碎影,洒在鸟儿温柔的羽毛上。
枣树不仅受鸟儿喜欢,也吸引了年幼的我。透过窗外道道护栏,看到的只有对面灰沉的楼房和一株长相奇特的树。母亲总是很纳闷为什么我可以看这样的画面,那么久。
小区的院里共有两颗枣树,一棵是窗前的这棵,一棵栽在了后院。每年的夏末,邻居们纷纷跑到后院,身着背心短裤,拿着长杆去打枣。没有长杆的人,干脆就脱下脚上的凉拖,猛然向树上一砸,枣子就啪啪地落到草地上。拖鞋被卡在树丫上是常有的事,人们望着鞋,赤着半只脚,也不着急把鞋子弄下来,只是笑,憨憨地笑。孩子就围在树下,捡起一颗颗枣,用衣角擦拭,向枣树扬起了脸,绽出了稚嫩的笑容。
每每这时,我都只会静静地坐在窗前,望着窗前这颗老树。奇怪的枣树有奇怪的脾性——永远不结果。它没有因为受到冷落而气恼,只是默默地晃着叶子,不声不响。
我是独生女,小时候父母忙于事务,常常把我一个人扔在家中。我无人为伴,渐渐习惯了安静与痴望。唯一的乐趣就是坐在窗前的沙发靠背上,呆呆地看着那棵树。慢慢长大,这也成了生活中必不可缺的一部分。它能给予我一点点的慰逸,让我在沉闷中解脱。
一颗孤寂的树,一个默语的孩子,一面普通的窗子,一段沉静的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