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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过拐角作文

杨珂

(一)

“这是欧洲地中海附近的一个城市,有迷人的海岛风光……”年轻的女教师在台上声情并茂地讲着,黑黑的长发柔柔的披在肩上,大大的眼睛里盛满了整个世界的温柔,注视着讲台下几双闪烁着光亮的星子。每个孩子脸上都写满了向往,写满了渴望,可唯有一个孩子,只是呆呆的坐着,与世隔绝。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每节课他都是这么安静的近乎不存在。女老师听说过他的名字,他叫小宝。小宝一个人坐在教室的角落,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可他就是那样安静地坐着,都会让人感到一阵阵心疼。他的周围好似一层真空,他将自己围了起来,围城一座城,城外的人进不去,城里的人出不来,也不想出来。

“这个班的孩子都蛮好的,还比较活泼,只不过有个叫小宝的孩子他……”女老师想起之前退休的老教师对小宝的评价,“这个孩子,应该说是比较……比较孤僻。”老教师经历世事沧桑的双眼中透出浓浓的不解,“这个孩子不喜欢和别人一起玩,只是一个人,一开始还有小朋友想要和他做朋友,但是他的性子他古怪孤僻了,最后都没有小朋友愿意和他一起玩。这个孩子还特别讨厌走拐角,每一次遇到拐角,他都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那大概也是唯一能让他的情绪有波动的时候了吧……”

说实话,女教师对小宝,不免多了几分好奇。

(二)

天空澄澈的好像透明的蓝色绸缎,大多大多的白云像极了孩子们童年的棉花糖,俯瞰世间芸芸众生,少年少女青春的气息好似也传入了天空,连空气中都浮动着青春的味道。

女教师在街上静静地走着。只是出来与阳光打了个招呼,便觉着如此美好,在阳光中行走的女教师,看起来像是来自天际的公主,唇边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美好的不真实。突然,她的目光被拐角的一个身影吸引住了,那个瘦瘦的、高高的背影,看起来那样熟悉……错不了,那准是小宝。女教师这样想着,双脚早已朝着拐角的那一抹洗的发黄的白色身影走去。

阳光好像钢琴上跳跃的黑白琴键,落在古老的墙皮上,墙角下生长着几丛杂草,百无聊赖的生长着。而那个瘦高的背影周围,似乎连空气都凝滞了,斑驳的阳光洒在古老的墙壁上,她可以看见小宝浓密的睫毛在墙上投下的阴影,似乎每一下轻微的颤动,都轻轻地,犹如羽毛。小宝忽然双眼紧闭,心中像是做了一个巨大的决定一般,突然间睁开双眼,带着些许的不确定,刚要迈步向前走去,一声呜咽打断了小宝的动作,也扰乱了女教师的思绪,他低下头,看到的是一只蜷缩在角落里的小狗。

本应是通体雪白的毛发,不知为何多了些泥巴,伸出粉红色的小舌头,小心翼翼地舔舐着自己腿上的伤口。小宝蹲下身子,默默地注视着独自疗伤的小家伙,一动不动。不知为什么,女教师忽然感觉到这时候的小宝,不在孤僻,不在冷漠,这时候的小宝,似乎有些……脆弱。

小宝伸出手,轻轻抱起那一团白色。他的手很大,很修长,那小小的一团在他的手中就更显得娇小玲珑。或许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不可自拔,小宝没有发现女教师跟了他一路。女教师惊讶地发现,那个对周围的一切都漠不关心的孩子,在小心翼翼的帮一只受了伤的小狗上药,那神情温柔的仿佛自己捧着的是世间的珍宝。

他好像不是那么不可亲近啊,一个爱护小动物的人,怎么会性格冷漠孤僻呢?女教师有点想不明白了。

(三)

女教师刚刚师范毕业,她一直认为,每个孩子都是天使,都应该是快乐的。女教师趁着周末去了一次孤儿院,在那里,她见到了给小宝取名字的院长。

院长是一个年过半百的女人,她没有现代女性的干练,也没有现代女性的光鲜艳丽,院长穿着旗袍,踩着黑色的高跟鞋,嘴角挂着似有若无的微笑,女教师第一眼见到她就被惊艳了,不是因为她的面貌,而是因为她的气质。那浓浓的书香气息,仿佛岁月沉淀之后的陈年老酒,那样醇厚甘冽。

老院长听说了女教师的来意之后,一直挂着的微笑有了些许苦笑的意味。

“那个孩子也挺不容易的。冬天冷风阵阵,他一个人就那么静静地坐在拐角,谁跟他说话他也不理,小小的脸上满是令人震慑的倔强。我好歹是孤儿院的院长,心里多少也明白了一点,就问他是不是在等爸爸妈妈接他回家,他看了我一眼,我告诉他,如果没有地方可以去,我可以收养他。就这样,他跟着我回到了孤儿院。后来他长大了,听到别人家的孩子叫他‘孤儿’,本来就沉默寡言的他就更沉默了。”老院长寥寥几语便将道出了小宝如此孤僻的原因。

女教师忽然懂了为什么小宝对那个流浪的小狗如此温柔,他看到孤独的小狗,应该是想到了自己,想到了自己被抛弃的孤独无依,所以才会可怜那小狗吧,这大概就是同病相怜吧……

(四)

女教师带着小宝在的小路上走着。崎岖的小路上长满了深浅不一的坑洞,路旁的杂草无依无靠的生长着,远处古老的墙角下匍匐着些许荆棘,没有阳光照耀,没有流水潺潺,它们似乎被遗忘在一个角落,得过且过的生长着。

小宝和女教师走到拐角之前,小宝的脸色瞬间惨白,呼吸也乱了节拍,他起头看着自己的老师,大大的眼睛里布满了恐慌。“老师你……”他忽然说不下去了,因为他觉着自己的喉咙仿佛被什么力量死死的攥住,不留一丝空隙。

“小宝快走哦,老师是女生都不害怕,你是男子汉啊,怎么可以胆小呢?”女教师弯弯的眼睛中有着丝丝戏谑。

“我……我才不怕,我……我可以的,对,我可以的,我可以的……”小宝一边反驳女教师,一边迈开脚步,好似栓了沙袋一般沉重。

女教师看着小宝如临大敌的表情,心中闷闷的疼,这孩子心里的伤口是有多深啊……

小宝终于走过了拐角,然而面前的景象并未让他松了一口气,反而差点让他尖叫。

血染般的夕阳铺满了荆棘丛,地上密密麻麻地长满了张牙舞爪的荆棘,尖锐的刺狂傲的看着他,荆棘丛中星星点点的红色更是桀骜不驯的嗤笑着他,有些荆棘甚至将魔爪伸向了墙角……

“老……老师,我……我们……”小宝一直以来的寡言少语的面具彻底被打碎了,取之而来的是浓浓的恐惧和不安,这样的黑暗,让他想到了自己被抛弃的噩梦……

“小宝,跟着老师的脚步,我们走过去。”女教师看着小宝收的惊吓的双眼,坚定地说。

“可是我……”

“你想让拐角的噩梦折磨你一生吗?”女教师沉沉地问。说完她转身继续小心翼翼地前行。无须回头,她相信,小宝会跟上来的。

小宝白皙的脸上已经渗出了一层薄薄的汗水,他迈动脚步,扶着墙皮,跟着老师的脚步,举步维艰。

小宝的脸色更白了,透明如纸,在夕阳的照耀下益发脆弱——有是一个拐角。

“小宝,走过去,你就成功了!”

“我……”

“小宝,男子汉,是不会畏惧噩梦的!”

小宝闭了闭眼,他想起自己对于拐角的惧怕,他不想让拐角成为自己心门上跨不过去的坎,成为心底好不了的伤,成为心田上无法抵御的魇……

小宝迈开步伐,一步一步地走过去,他甚至觉得,这短短的几步,像是自己的一生一样漫长。他,走过拐角。

夕阳西下,满地的雏菊犹自开放,像是异域的女子,那样浓烈的热情,那样馥郁的气息,不为谁开,也不为谁落,在西风里倾着身子,醉了晚霞。那片夕阳也不如刚才那般张狂,反而是令人迷醉的静美……

小宝觉得这是他见过的最美的雏菊花海。

“知道吗小宝,老师也是孤儿哦,老师也是在拐角被老奶奶捡回家的,但是老师从来都不惧怕拐角,因为老师知道,拐角之后,一定会有风景。”

“不要让被抛弃的痛苦夺走你的快乐,不要让眼前的失落给自己的心蒙上黑色的面纱。”

“小宝,你没有被抛弃,我也没有被抛弃,我们只是被这个世界短暂的遗忘了,但遗忘,是为了走过命运的拐角后,让未来铭记……”

女教师柔柔的音调穿过稀薄的烟云,和静美的夕阳一起,照在小宝的心里。她在雏菊花海中轻颦浅笑的模样,像是坠入凡间的天使,将曾经孤寂的自己带入光明的世界。那一瞬间的美好,温柔了岁月,惊艳了时光。

从那天起,小宝不再惧怕拐角。

从那天起,小宝爱上了拐角。

上帝不会无缘无故地做出莫名其妙的决定,我们的放弃和等待,是为了在走过命运的拐角看到最美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