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暑假,我们一家都会去南岳大庙烧香礼佛,以求平安。
车从家出发,跑了一整个上午。离大庙还有段距离,父亲决定随便在路边上找一个小饭店,把肚子填饱了再上路。
我们选了一家名唤“味美斯”的小饭馆。父亲在外边停车,母亲找了个凳子坐下来,在一边点菜。我在一边陪着弟弟玩他新买的小汽车。
这时,饭店里进来一个人。我抬起头,眯了眯眼,慢慢把目光移向门口: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奶奶走了进来,身上穿了一件短旧棕色棉衣,干枯的手指紧紧抓着一条缺了角的板凳。她因缺水而干裂的嘴唇紧闭着,眼神灰灰的,无神地盯着前方。
老奶奶在我们边上靠窗坐下,弟弟赶紧收拾自己的玩具,跑到了妈妈身边。她伸手往旁边的桌子上一模,摸到了一个小茶杯,又端起茶壶倒了一杯茶,慢慢地喝起来。喝完后,她从木凳盖板下掏出来一个破旧的布袋。我好奇一看,里头全是类似于牙膏的管状物,有的是黑色,有的是白色,乱七八糟。
“擦鞋吗?”
待我从呆怔中反应过来,她已经把头仰起。我愣愣地瞧着她,几缕夹着银发的黑丝从她脸上滑落,嘴巴微微张开。她哑着嗓子问我,眼神中含着乞求与忧伤。
父亲从外面走来,我抬头向父亲示意。父亲给我10元钱。
老奶奶把板凳挪到我椅前坐下来,示意让我把脚放上去。她从布袋里把那种管状物拿出来,挤了一点白糊糊在我鞋面上。之后又拿起一块灰色的抹布,左右用力快速地横抹。我觉得特别不自然,感觉每一个走进店的人都在看着我。而我想,这是我唯一能帮助她的方式。
擦完鞋,她一边用跛脚的普通话,一边舞者手势,告诉我五块。我将10元钱递给她,她从布袋里掏出一沓用夹子夹起来的皱巴巴的块票。她用手指沾了沾口水,数了5张一元递给我。我缩回脚,抖着接过钱,一份释然。而再次看正在收拾抹布、鞋油的她,目光依旧忧伤。我回到饭桌,转头望向她跨出玻璃门的背影,无神,黯淡。
一个擦鞋老人,留下五张皱巴巴的纸币。我攥在手心,丝毫没有觉得恶心,却留下了满心窝的难过。五元钱,一份难过的心,也许就是我能给与她的,所有的善意。
我记得那天,在大庙庄严的菩萨前,我第一次如此庄严的祈福,为一个陌生的擦鞋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