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里，我看不见故乡。想来，视程只有几百里，纵然望不见城镇，也该看到故乡莽莽的群山了；只是雁荡山近在眼前，仿佛一道一千三百多米高的屏障，连光和声都无法透过。我只好想象那只飞上山顶的百灵，它叫着，鸣着。它看到故乡了……
我永是一只眺望远方的百灵。以前，我不甘于学校所教的知识，四年便学完了小学课程；半年前，我弃去了故乡一切，来到雁荡山脚求知。然而如今，我方发觉自己的愚蠢：故乡是多么高尚的东西，岂能舍去？百灵只能再一次眺望远方的故乡。只能眺望——想回去，却不行了。
百灵！一度被关在笼里。那么多的试卷，雪片一般在飞；那么多的作业本，大山一般沉重。有什么办法去眺望呢？虽然百灵一直向前飞、向前走，故乡却永在同一个地方！在太阳升起的那里！
也有梧桐，在秋中刷刷拉拉地落叶了；也有香樟，年复一年地抽芽儿；也有枫树，在春风里红扑扑地耀眼；也有白桦，灵动的眼直愣愣地瞪你。但百灵找不到栖身的树枝。这些树，不一样，太不一样了！他们不是我的亲人。几株树随风摇动着，如在招呼；我，百灵，也便走去栖身。
我愿做一只眺望远方的百灵。我有故乡，我要眺望远方！
虽然没有树，我也要奋斗！
想起初来时百灵的活泼与快乐，我暗想：我确是一只百灵。我要是眺望远方的百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