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时翻从前的书,忽然从书中掉出一片银杏叶,对银杏的印象涌上心头,纷纷杂杂,都在说一个字——野。
看见银杏,便是那一次在韶关了。韶关是冷的,尽管大衣袖管已被挤得难以屈肘,仍是抵不住丝丝寒意侵袭,到了山上,更是风大,风随意的一次次拨乱我理好的头发。银杏与这风相处了这么久,想也是带了野性。
我们走到了银杏的那片山坡。银杏也是肆无忌惮,金黄色的叶子就这么包揽下了半片山,走进那片山林,眼里只剩下了银杏,似乎这才是真正的秋景。银杏也是狂妄,既然将落叶散满了人家的屋顶,棕色的小木屋与金黄相映衬着。主人家也不去和它计较,它便更加任性了,要把地上都铺上金黄。这时一股风没头没脑地撞进一棵树的树冠里,又挣扎地爬了出来,把银杏叶扯落了不少,洋洋洒洒地纷纷而下。
我忽然想起王维的那句诗“不知栋里云,去作人间雨”,真是有点“风吹叶落淚如雨”了,但却不带有悲凉,到像是谁迎着风甩了一下他的披风,我眯起眼,阳光与簌簌的叶融在一起,真像一袭金色的长袍,潇洒的扬起,飘舞。银杏不似柳树,春日里聘聘袅袅,风情万种,也不学松竹梅傲冰霜凌寒风,以顽强刚正而称,更不是菊“我花开后百花杀”的孤傲,只是将落叶这普通的一景褪去肃杀,变为了率性的撒野。银杏若走上江湖,也是“性情中人”吧,真是一野树。
继续向前走,一群游人围在一棵银杏下,我好奇的上前去,原来是两个女孩在用银杏叶编花环。银杏叶倒是不愿意与其它叶子一样如一扁舟,它是一把打开的折扇,扇扇小小的风。这一扇,扇出诗来了。女孩也不叫卖,那花环,银杏叶间夹几朵不知名的小花,简单朴素,却有种别样的美,也许是自然不加雕琢,也许是诗意,是一首野诗。
在山上流连一会儿,天边已被晚霞染上些浅绛,该走了。下山时经过一小市场,里面有卖白果的。我拿起一颗白果,白果表面光滑,洁白细腻,我拿近点看,却闻到一丝难闻的气味,味道也有点苦。“白果营养价值很高的,什么维生素,氨基酸的。”小贩笑着说,“只是,不能生吃,也不能多吃。”我忽然想起银杏是千年的树。千年,修炼成佛了!银杏不是天上的佛,是人间的佛。
我也笑了,白果表面如玉,而味道不佳,但有很高的营养,却又含着毒性,层层叠叠,它的复杂层次,富含着哲理,却又带着点玩笑的意味,是野禅啊。
我捡了地上的银杏叶,夹在了书中。现在我晒出这片银杏叶,这可爱的不羁——野,我想到,做人,有时也要野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