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又在给奶奶打电话了，无非就是劝奶奶搬家。城里的房子已经装修好了，但奶奶却还是待在乡下，说什么都不肯搬。大家都说奶奶太念旧了，我却忽然想起几天前的一件事：
我每天下晚自习回家已经很晚了，而那次正好楼道里的灯又坏了，我摸黑上楼不小心崴了脚，当时回到家父亲问清缘由后只是淡淡的叮嘱我下次小心些。而我第二天回家时却发现楼道里的灯被修好了，那时我还当是物业做的，直到和母亲谈笑说到这件事，我还感慨物业终于效率了一会。母亲却大笑，说如果你父亲真的是物业就好了。我有些愣，看向父亲：“灯是父亲你修的？”父亲在看电视，头都没抬起来：“有了灯，你应该就能看清楚脚下的路，不会再受伤了吧？”我觉得这话有些耳熟，好像奶奶也对我说过。
那一年父亲带我回老家过春节，晚上睡觉时父亲和母亲睡楼上，我和奶奶睡楼下。半夜，我睡的迷迷糊糊时，奶奶突然掀了被子坐起来，我被冷风一冻，也一个激灵醒过来，便看见奶奶下了床，向门外走。我忙问她做什么，她说大毛（父亲的乳名）这个时辰该回来咯，我去给他留灯。可是父亲不是在楼上吗？还有，为什么要给这么晚了还要给父亲留灯？我二丈和尚摸不着脑袋。过了好一会儿，奶奶才恍然大悟般的拍了拍头，说看我这记性。她又走回来，坐到床上，开始给我说起父亲当年的事：
原来父亲小时候也是一个调皮捣蛋的孩子，很贪玩，晚上总要玩到很晚才回家。奶奶为这件事操碎了心，威胁过他，诱哄过他，可父亲就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软硬不吃的主。时间一长，奶奶就由他去了。那时家里穷，为了省电费一般天黑就睡。父亲每次回家都是摸黑，而家门口有条沟。于是父亲有次估计是玩的太高兴了，摸黑回家时一脚就踩沟里去了。
那之后虽然父亲躺了一天就好了，但奶奶给父亲下了门禁。父亲会听吗？他当然不会听，照玩不误。可他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起，家门外的灯就是亮着的了，在漆黑的夜晚隔老远都能看见。父亲给我提到这件事时说奶奶一定是记性不好，忘了关灯，还要靠他来帮忙关。奶奶说：“我就想着，有灯照着，他是不是就能看清楚脚下的路了？”她还说，幸好大毛每天晚上回来的也挺准时，否则那灯岂不是要一直开着？当然，父亲在那之后再也没掉沟里过。
父亲打完电话，看样子又失败了，给母亲感叹着：“人老了，就是恋旧啊。”我忍不住插了话；“也许奶奶是怕你回去时没人给你留灯，你看不清脚下的路，又掉沟里去呢？”父亲愣了愣，转身又拿起了电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