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县城的旧式绿皮火车,路过一个不起眼的路口,对面的妈妈眼睛湿湿的。她说,这个路口通向的村庄是她童年生活过的地方。
童年的妈妈不像我,每天上学都有人接送,她和伙伴们几乎是被散养的。妈妈因为外婆生病长年住院,被寄养在乡下的姑婶家。于是,她的行动要更松散,更自由,更不着边际。
夏天,她常去野甸子里捉青蛙、追蝴蝶;冬天,她趴在结冰的河面找水里的小鱼。就这样,她常常天黑黑、手黑黑、衣襟黑黑地回“家”,像古诗中说的那样“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
乡路,多车辙、多尘土,雨天多泥泞,对于童年的妈妈而言,更多的是她“独闯天涯”的义无反顾。
妈妈最爱去的,是乡路与火车铁轨交汇的地方,在那儿等待自遥处呼啸而来的绿皮火车。看到车窗里的人,妈妈既兴奋又胆怯,她时而入神地想:如果她也坐在里面,是不是可以抵达外婆住院的地方?当列车驶向远方,越来越小,妈妈就坐在夕阳下的铁轨旁翻找石块儿。那些石块上面,有的有好看的图案,像远山、像丛林;有的颜色晶亮,在阳光下转个角度会闪光;还有的扁扁的形状像心。妈妈常把最好看的一块儿,放到路旁的槭树下。
多年后的我,也曾手捧漂亮图案的石块,喜爱不已。但和妈妈不同:我捧于掌心的,是和小伙伴在厦门冬令营时创作的石头彩绘。我们在海边的露天教室,手执画笔,听着海风,进行艺术创作。不一会儿,小黄人、小花朵、小远山一一问世。我们开心地和小伙伴分享,彼此打趣,彼此欣赏。
童年的妈妈和我,都喜欢石块儿,都好奇远方,我们的路却不一样。她在乡间的旷野里沿着铁轨奔跑,我则在遥远的海边快乐创作。而后,我把心爱的石块放到行李箱里,在机场托运回家,摆放到漂亮的书桌上。相同的是,我们的路,都是越走越远,越走越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