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喜欢在厨房的柜门旁量身高,每次都会留下一道白痕。前几天再去看看,那一道道白痕,长短不一,却勾勒出岁月的更替。经常弯下腰来感受小时候看天的高度,自己也会忍俊不禁。
最下面的那根白线,我的记忆不是很深了,眼前浮现的净是些父母骂我的场景,只记得当初父母教我学写自己的名字,我总是写不工整,就被父亲大骂了一通,那时候仰着头看父亲很累,觉得父亲仗势欺人,于是就拿了把美工刀,贴着自己的身高,在橱柜门上狠狠地划了一道线,以至于到现在都能看到青色中深深的刀痕。我想想那时候自己张牙舞爪、想要超过父亲的样子,就好像这根刀痕一般,深深镌刻在自己的心里。
不知不觉间,我的手就能够拿到第二行柜子里的东西了,也只差父亲半个头了。但父亲好像不甘愿我能够长这么高一样,每次跟他比身高时,总喜欢踮起脚尖,还故意把手伸得笔直,非常努力地将他可怜的身高拉伸到极致。我抗议他态度不端正,回避问题,不把自己真实的身高好好反映出来,他却突然弯膝,仰头看着我。不过那么多个年头,随着白线的攀高,父亲也不像原来那样严肃,连动作都变得那样调皮可爱。身高的接近,好像把我与父亲拉近了一般,但我在心中却隐约有些难过。
岁月不等人,那条白线依然跨着时间的长河,我行我素地向上节节攀升,直到父亲踮起脚尖也够不着我时,他便彻底放弃了继续俯视我的念头。父亲的声音再也不会有那么高的分贝,虽然我们之间偶有争吵,但最终却惭愧地发现自己的声音早已盖过父亲,所以每次爆发战争后,我总是主动上前道歉,父亲也已经一改常态,总是和蔼地朝我笑笑。在我内心,我是不会让,也绝不允许父亲来向我道歉。就算岁月再怎么流逝,我仍然是儿子,他也始终是我最敬重的父亲,岁月留下的每条痕迹不只是我的身高,还有着一个父亲的威严。尽管我现在已经实现了小时候俯视父亲的梦想,可我仍然希望自己能够回到最初的岁月里,从那条美工刀深深刻出的痕迹中,去感受父爱如山的分量,让我可以自豪地和别人说,我的父亲是只老虎,而不是让我的父亲在岁月的痕迹里慢慢变老。
从直线前直起身来已经不可能,父亲也是会变老的,但我希望即便在接下来的痕迹里虽然没有了父亲的威严,但可以有着作为我父亲的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