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读了三篇翻译的撇脚的卡夫卡式小说,发现这撇脚的翻译结合卡夫卡混乱的写作风格倒令人感到分外合适。
有人说,卡夫卡小说中体现的困境是现代人的困境,其反映的问题是现代人的问题。那么什么是现代人的困境?什么是现代人的问题呢?
如果给卡夫卡的困境与现代人困境划上等号,那么我们可以通过对那只变形甲虫的分析来窥见。那只心系家人,想给家人带来好生活的男人,外出工作补贴家用,存钱准备送热爱音乐的妹妹去大学深造,而这是连他们的父母都从未想过的。从这儿,他的困境便是:有颗挂念妹妹的善良的心,却被妹妹嫌弃他变形后可怜的外表;从家中顶梁柱到甲虫所带来的巨大的心理落差,他得不到同情,他得不到温暖的触碰。苹果深深的嵌如他的体内,直至发霉,也没有家人肯帮助他……
可以看见,甲虫的最深困境是自己失去了价值后家人对它的排斥,其家人唯有他死了才如释重负。生活的重压导致他变形,他只能躲藏在床底下,无法表达自己对家人的爱,家人也不允许他这样做。失去价值的他,家人给予他厌恶的表情,他感到孤独;失去价值的他,家人剥夺他生活的空间,他感到难过;失去价值的他,家人对他不断的咒骂,他感到生不如死……你们是甲虫最亲最亲的人啊!怎么能这样子做呢?
我们不禁热泪盈眶了,一方有难而八方支援的关心消失了,代之而起的,是一种照料中的冷漠,容忍中的排斥,善良中的厌恶。那浓郁的厌恶之情不断沉积发酵,家人对甲虫的态度改变了,变得肤浅,变得冷漠。而甲虫并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也许他存在本身就是错,他听凭自己的本能在房间四处爬行,消遣着自己的难过。将所有痛苦变成足迹,遍布整个房间,没有鲜血,却比鲜血令人见了更痛心,那如同灾难现场的血淋淋的恐怖透过足迹流出。我们难以想象,在自己也失去了价值后,会被怎样对待呢?被嫌弃而惶惶不能终日吗?
甲虫死去了,让我们回顾他死去的过程中家人对她做了什么,其母亲害怕、哭泣,父亲殴打、不理,妹妹冷漠、无情。饱受饥饿冷落的他,发出最后的呐喊,他想让妹妹在他的房间拉拉小提琴,他想让母亲再多看看她的孩子,他还想离开那个阴暗、被人遗弃的角落。他不顾一切地冲出了房门,想爬到妹妹裙边,将她带入自己房间,但是……
他太虚弱了,他好几天没有进食,连爬行的力气都没有了。一推开门,露出半个身子,便被租客指出,他爱的妹妹竟如临大敌,慌乱的躲藏在父亲的背后,父亲怒目圆瞪,像驱赶着怪兽一般驱赶着他的儿子,母亲留下眼泪,背过身去。三名租客笑眯眯地看着这场家庭闹剧,心中盘算着如何借此事谋取利益……
甲虫怕了,怕再次被丢苹果,怕被父亲手中的拐杖伤害。
他带着惊恐与迟疑,一边转身爬向狭小房间,一边回头注意身后随时可能出现的袭击——他不敢将背后留给最亲爱的人了,不敢再去靠近妹妹了。
他缓缓的爬行,像对这个曾生活过的地方的不舍。
他迟疑的转身,如施展着对世界的依恋。
他步履蹒跚,想博得这个世界哪怕一丝丝的同情。
但是,为家人考虑的孩子一踏入阴暗的房间,房门便被紧紧的关上了,:“砰——”关门声使孩子的心一震,它碎了,碎片撒了一地,一连串的锁门声传进它的耳朵将碎片彻底碾碎成粉末。
“我的亲人们啊!”他浑身颤抖着,晶莹的眼泪充满了他的眼眶,他合眼了,不动了,等待死神的镰刀。
这便是卡夫卡的困境吧,这便是现代人陷入孤独,惶惶不能终日的困境。
烟雨笼八荒,卡夫卡独醒。试看世人难,独苦悲惨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