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清晨，我在乡下老家早早独自醒来，除夕夜的欢乐气氛已然尽数散去，家人们还在睡梦中流连，屋内寂静而温暖。
突然，门外传来星星点点的“沙沙”声，虽轻微，却在这新年的清晨清晰入耳。是谁起这么早？在做什么呢？好奇心让我睡意顿消，想出去看个究竟。
披上大衣，推开咿咿呀呀的大门，我不禁“哇”的一声赞叹。铺天盖地的白扑入眼帘，远山、近树、屋顶、大地，全都失去了往日颜色，模糊了原来轮廓，隔绝于自我。雪花还在纷纷飘落，打个旋，转个圈，如同一个个洁白的纯真的仙子在天空中盘旋飞舞，雰雰缥缈的雾气仿佛伴舞的仙乐，而昨夜的人声鼎沸恍若隔梦。
好一个银装素裹、变幻无常的世界。
“沙沙”声再次传来。我寻声望去，天地空旷之间移动着一个佝偻的身影——我的姥姥。她穿了一套不甚厚实的棉衣，手中巨大的扫把随着手臂不停重复着一个简单的动作：扫。手臂一次次伸出，再收回，将道路上的积雪一点点除去。间或，她停下来，慢慢将腰挺直一些，用手锤几下，然后接着扫。
一缕晨晖穿云而落，刹那间，姥姥的满头银丝仿佛温暖火焰，全身上下如沐圣光。
片刻恍惚之后，我回过神来，跑向她：“姥姥，你怎么在扫雪呀！”她这才发现我，笑了笑说：“你看着雪，积了那么厚，我怕大家今天走亲戚的时候不好走。”我意识到了什么，四下看了看，原来姥姥扫的并不是我们家门前的空地。我满不在意地挥了挥手：“总会有人扫的嘛。俗话说得好，‘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姥姥您还是休息一会吧，万一累着了怎么办？”
姥姥看了我一眼，笑了笑，没有回答，继续兀自扫着。弯腰，挥臂，向左，向右，向左，向右……我有些不解，又不愿看着姥姥劳累而袖手旁观，便也拿了扫把扫起来。
雪，还在下，姥姥和我尽量扫出一条路，扫出一片空地。
不久，村庄渐渐苏醒了。走亲访友的人群一拨拨从我和姥姥扫出的小路上走过，调皮的孩子也在我和姥姥扫出的空地上堆雪人，打雪仗。他们或是感激言谢，或是不知不觉。
而此刻，在我眼里，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明白了这简单的“扫”之中的深意。我们扫的，不只是雪，而是人与人之间的隔阂，是一颗颗心灵上的尘埃。
